【2017年04月17日】付广军：论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与生产资料优先增长

付广军老师

付广军：论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与生产资料优先增长

说明：本文原载《山东经济》1991年第1期，第8-12、24页。与本人的硕士生导师王持位教授合作完成。

  多年来生产资料优先增长被认为是一个普遍规律，并被当作马克思主义再生产理论的一个基本内容，在我国曾产生过相当大的影响。但是，究竟生产资料优先增长是不是普遍规律，却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

   一、对两大部类平行增长模式的分析

  马克思在分析资本主义再生产时，将社会生产区分为两大部类，即生产资料的生产和消费资料的生产。多年来，中外经济学界普遍认为马克思没有明确提出第Ⅰ部类优先增长的原理，马克思再生产理论公式是两大部类平行增长的模式。这种观点，在一定程度上说并不错。但这种说法是有条件的。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分析扩大再生产公式时，在不同地方曾引用相异的数字为例。理论界一般都取下例为代表，即：

  Ⅰ4000c+1000v+1000m=6000

  Ⅱ1500c+ 750v+ 750m=3000 总额=9000

  在分析过程中，马克思作了三个假定：（1）剩余价值率为100%，（2）资本有机构成不变；（3）第Ⅰ部类积累率不变，为50%。具体分析结果见表1。

  
  从表1可以看出，第Ⅰ部类和第Ⅱ部类的产品价值的年增长率，从第三年开始确实每年都有10%的相等的速度。这样，两个部类的增长速度在坐标图上无疑从第三年起是一条重合的与横坐标轴相平行的直线（见图1）。所以，自然得出结论，依据马克思的扩大再生产公式计算，两大部类是平行增长的。

  
  从上面的分析中，也可看出两大部类第二年的增长速度并不相同。在这里我们需要区别相对增长率和绝对增长率。所谓相对增长率，是指与上年相比的年增长率。所谓绝对增长率，是指与作为基期年份相比的增长率。上述所谓“平行增长”是指从第三年开始的相对增长率，但第二年不是平行增长的。所以，除去第二年的例外后才是一个平行增长的模式。

  1、从绝对增长率看（见表2），如果以第一年的基期计算的话，绝对不是平行增长的，而是第Ⅰ部类比第Ⅱ部类增长得快。

  2、如果将基期改为第二年，即使是绝对增长率，情况又会不同，再次表现为平行增长。这时，两大部类在第三年都增长了0.1，到第五十年都增长了96.0074。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扩大再生产公式基本上是两大部类平行增长的模式，但是在特定的条件下，第Ⅰ部类增长更快。

  顺便指出，这类分析给了我们一个启示，它说明用相对增长率和绝对增长率进行比较是不完全相同的，在比较绝对增长时，基期不同也可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因此，为了得出科学的，合乎规律性的正确结论，绝不能随意选择符合自己意图的数据或片面的统计资料，而应该以系统的长期统计数据为依据。

   二、两大部类增长的对比公式的分析

  对社会总资本扩大再生产分析时，假定资本有机构成是不变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第Ⅰ部类的积累率也假定不变，那么，两大部类的生产将以同等的速度平行增长。如果资本有机构成是变化的，情况将会怎样？

  列宁在马克思扩大再生产公式的基础上，进一步应用了资本有机构成提高的原理，得出了一个著名论断：在技术进步条件下，“增长最快的是制造生产资料的生产资料生产，其次是制造消费资料的生产资料生产，最慢的是消费资料生产”。同时还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资料的生产比消费资料的生产增长得更快”。列宁之所以认为生产资料的生产较之消费资料的生产增长更快，其根本一点是着眼于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究竟生产资料优先发展模式的条件除了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这一因素外，还有没有其它因素的影响，这将是本文要着重探讨的问题。

  我们首先通过再生产公式的数学推理分析，从理论上，探讨有机构成提高与两大部类发展速度之间的关系。假定各部类恰好供求一致，年生产物的价值补偿和实物替换能顺利实现，那么以下两个等式必然成立。

  （1）Ⅰw=Ⅰc+Ⅱc+Ⅰmac+Ⅱmac

  （2）Ⅱw=Ⅰv+Ⅱv+Ⅰmav+Ⅱmav+Ⅰmk+Ⅱmk

  式中：Ⅰc 、Ⅰv 、Ⅰmac 、Ⅰmav 、Ⅰmk 分别表示第Ⅰ部类的不变资本、可变资本、新追加的不变资本、新追加的可变资本、资本家的消费；Ⅱc、Ⅱv 、Ⅱmac 、Ⅱmav 、Ⅱmk 分别表示第Ⅱ部类的不变资本、可变资本、新追加的不变资本、新追加的可变资本、资本家的消费。Ⅰw 是第Ⅰ部类的年生产物总和；Ⅱw 是第Ⅱ部类的年生产物总和。两者的比例变化反映了两大部类的增长速度的关系。于是产生了第三个等式：

  这一等式的分子，表示生产资料。它包括：第Ⅰ、Ⅱ部类已消耗的生产资料和新追加的生产资料，其和就是下一年度的社会生产将消耗的全部生产资料。可用一个符号Ct+1 来表示。C表示生产资料，t+1表示下一年度。这一等式的分母部分是消费资料，其中一部分是工人的消费，即劳动力再生产所需要的生活资料；另一部分是资本家的消费。前者是两个部类的全部工人，包括追加劳动力的消费资料，可以用Vt+1 来表示，后者是两个部类资本家当年的消费，二者可以合起来用MKt 来表示。于是，下列等式成立：

  从（4）式可知，当年的第Ⅰ部类的年产品与第Ⅱ部类的年产品之比，等于下一年度的不变资本与下一年度的可变资本加上本年度资本家所消费的消费资料的价值总和之比。C:V是资本有机构成，Ct+1：Vt+1是下一年度的资本有机构成。用St+1来表示，并将它代入（4）式，经运算可得出（5）式

  也就是说，两大部类当年的年产品之比，等于两个因子的乘积。其一是下一年度的资本有机构成；其二是1减去当年资本家消费数值在第Ⅱ部类年产品价值中的份额。由于当年的工人消费与资本家消费等于第Ⅱ部类年产品价值，后一因子又可以用工人消费数值在第Ⅱ部类年产品价值中的份额代替。于是，又有（6）式：
  

  两大部类对比关系Ⅰw/Ⅱw 表现为一个长期的系列比例，资本有机构成S也表现为一系列不断变化着的数字。因此，（6）式中的数字都是变动的。Ⅰw/Ⅱw的t年系列与S的t+1年系列，在动态变化中，表现的就是两大部类的比例与资本有机构成的关系。

  从公式上看，还得不出资本有机构成提高就意味着第Ⅰ部类优先增长的结论。因为Ⅰw/Ⅱw的比例是否提高，不仅仅取决于资本有机构成一个因素。如果假设Vt+1/Ⅱw 是一个常数（即工人消费在全部消费中所占的比例保持不变），那么就可以舍掉第二个因素。无疑，这时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便会直接决定两大部类的比例的变化。但是，Vt+1/Ⅱw 可能是一个常数，第二个因子绝不能舍掉。所以，两大部类的对比就要取决于两个因子错综复杂的多种变化情况。

三、对生产资料优先增长情况的分析

  两大部类增长对比的变化，表明二者增长快慢的情况。当比值增大时，说明第Ⅰ部类优先增长；当比值不变时，说明两大部类平行增长；当比值减小时，说明第Ⅱ部类增长的更快。前面我们已通过数学推理得出，两大部类的比值变化受两个因素的影响：一个是资本有机构成，另一个是工人消费占全部消费的比例。为了分析简便，我们用Dt代表Vt+1/Ⅱw，那么（6）式可用下式表示：

  从（7）式中可以明显看出，两大部类对比的比值变化，是由St+1和Dt两个因素综合变化影响决定的。下面具体分析在那种情况下，第Ⅰ部类是优先增长的。

  （一）在资本有机构成（St+1）提高的情况下，工人消费占全部消费的比例（Dt）的变化有三种情况：

  1、Dt提高，由于两个因子都变大，它们的乘积Ⅰw/Ⅱw 也变大。即第Ⅰ部类增长的更快。

  2、 Dt不变，由于前一个因子增大，后一个因子不变，它们的乘积Ⅰw/Ⅱw变大。即第Ⅰ部类增长的更快。

  3、 Dt降低，由于前一个因子增大，是促进因素。后一个因子减少，是消极因素。在这种情况下，它们的乘积Ⅰw/Ⅱw的变化比较复杂，又可分为三种类型：（1）当前者增大的影响超过后者降低的影响的时候，两者的综合影响，使第Ⅰ部类增长的更快。（2）当前者增大的影响等于后者降低的影响的时候，两者的综合影响，使两大部类平行增长。（3）当前者增大的影响小于后者降低的影响的时候，两者的综合影响，使第Ⅱ部类增长的更快。

  由此可见，伴随着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不一定会出现第Ⅰ部类优先增长，有可能出现两部类平行增长或第Ⅱ部类增长的更快。这和通常认为的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生产资料生产优先增长情况不太一致。

  （二）在资本有机构成（St+1）不变的情况下，工人消费占全部消费的比例（Dt）的变化有三种情况：

  1、 Dt提高，由于前一个因子不变，后一个因子变大，它们的乘积Ⅰw/Ⅱw变大。即第Ⅰ部类增长的更快。

  2、Dt不变，由于两个因子都保持不变，它们的乘积Ⅰw/Ⅱw也保持不变，即两大部类是平行增长的。

  3、Dt降低，由于前一个因子不变，后一个因子减少，它们的乘积Ⅰw/Ⅱw也变小，即第Ⅱ部类增长的更快。

  由此可见，即使资本有机构成不变，生产资料的生产也有可能优先增长。

  （三）在资本有机构成（St+1）降低的情况下，工人消费占全部消费的比例（Dt）的变化同样也有三种情况：

  1、 Dt提高，由于前一个因子减小，是消极因素。后一个因子增大，是促进因素。在这种情况下，它们的乘积Ⅰw/Ⅱw的变化同样比较复杂，又可分为三种类型：（1）当前者降低的影响小于后者增大的影响的时候，两者的综合影响，使第Ⅰ部类增长的更快。（2）当前者减小的影响等于后者增大的影响的时候，两者的综合影响，使两大部类平行增长。（3）当前者降低的影响大于后者增大的影响的时候，两者的综合影响，使第Ⅱ部类增长的更快。

  2、 Dt不变，由于前一个因子减小，后一个因子不变，它们的乘积Ⅰw/Ⅱw变小。即第Ⅱ部类增长的更快。

  3、Dt降低，由于前一个因子减小，后一个因子也减少，它们的乘积Ⅰw/Ⅱw变小。即第Ⅱ部类增长的更快。

  由此可见，即使资本有机构成降低，生产资料的生产同样也有可能优先增长。

  综合以上分析结果见表3

   从表3中，可以看出，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未必然就会带来第Ⅰ部类的优先增长，第Ⅰ部类的优先增长，未必然就是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造成的。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既不是生产资料生产优先增长的充分条件，也不是必要条件。可见，从抽象公式出发，资本有机构成和两大部类增长对比关系的变化有着多种可能性。

  马克思鉴于技术不断进步，提出了资本有机构成提高的论断。列宁以此为基础，进而提出了生产资料生产增长更快的理论。也就是说，在上述多种组合中，列宁只认为资本有机构成不断提高，工人消费占全部消费的比例的降低不能抵消资本有机构成提高的影响这样一种可能性。只有在这种条件下才能使生产资料优先增长具有普遍性。

  以上分析说明了马克思和列宁对社会再生产的分析，一方面假定了资本有机构成不断提高，另一方面实际上假定了工人消费占全部消费的比例降低不多。在这种假定条件与前述决定两大部类对比关系的两个因子的多种组合相对照，只符合表3中第一列（即资本有机构成提高）情况下，前两种条件及第三种条件下的第一种类型，对于后两种类型，虽然资本有机构成也是提高的，但第Ⅰ部类却不是优先增长的。当然，对后两列（即资本有机构成不变或降低）情况，列宁没有涉及。

  我们认为对任何的一个结论（或规律）的取得，必须对产生这个结论（或规律）的前提条件进行全面没有遗漏的分析，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如果分析不全面，难免得出片面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