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4日】税务尽职调查，海外并购关键一步

税智观察

汤臣倍健、曲美家俱、天齐锂业、中宏股份、哈药股份...这些响亮的名字背后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折戟海外并购。

海外并购是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重要方式。中国企业在海外进行并购有助于获得设计、研发、营销、服务这些高端的生产要素，来提高中国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产业链、物流链中的地位。但是，在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数量规模迅速扩大的过程中，也存在着一些问题。例如由于对在境外并购的目的性和必要性等基础工作研判不足，有的对并购项目没有进行充分的论证，包括未进行充分的税务尽职调查，急于做大做强，受一些非理性因素驱动。这种草率的境外并购会导致成功率比较低，并购后企业后续发展存在一定的隐患。
  
一般而言，并购指兼并与收购，即一家公司为获得另一家公司的部分或者全部控制权，通过购买目标公司的股权或者资产，导致目标公司的经营性资产实质变化、或其控制性股东发生变化或者丧失法人资格等效果的行为。并购前期需要了解被并购公司的组织和产权结构、资产状况、公司的债务和义务、公司的经营状况、财务数据、税务状况、法律纠纷等各个方面的问题，开展“并购尽职调查”是在并购过程中进行风险管理的主要手段之一。
  
税务尽职调查目的
税务尽职调查作为并购全面尽职调查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要点为发现被并购企业存在的既往税务风险、并购对既往事项追溯的税务影响以及并购对未来产生的税务影响。其目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 了解目标公司的税收环境和税负水平。
- 揭示目标公司存在的税收风险和潜在问题。
- 为并购方决策、并购估值、为交易谈判提供协助。
- 考虑交易结构和并购后的税收结构重组。
  
2006年，一家中国企业A海外并购一家外国企业B，但并不清楚B企业存在税收问题。一直到2009年，东道国调查发现B企业遗留有税收问题，需补缴20多亿元税收，当时B企业已经不存在，但其税收问题需中国企业A来承担。
  

  
这个案例启示我们，企业在并购过程中一定要考虑税收问题，并购前期对被并购企业开展全面审慎的税务尽职调查是至关重要的，不仅能为估值模型和股权买卖协议谈判提供详细的数据支持，而且有利于发现被并购企业存在的税务问题，从而降低交易风险，同时也有助于企业提前做好税务筹划，有利于降低以后环节的税负。
  
着眼于历史和未来看税务合规情况
一般情况下，税务尽职调查过程中要查看目标公司的税务登记证、税务账目的明细账、税务机关的税务审查报告、税收减免或优惠的相关证明、税务处理的相关内部政策和流程描述等文件，以初步了解目标公司的税务概况，在此基础上，评估以往的税务合规情况，分析是否存在应缴未缴税款，评估重大的税务事项处理是否恰当，检查是否存在潜在的纳税义务，如未决的争议等。
  
通过税务尽职调查，要了解企业亏损弥补、资本化费用的扣除有无涉税争议，有无因公司历史原因导致账面上看不见的税务连带责任，有无无效的税收优惠和特权等。此外还要重点关注重大风险的税务事项，如以往的并购重组事项。在企业并购重组过程中，特别是股权并购中，目标公司历史遗留的税务问题都将被并购方继承。如果并购方在并购之前未调查清楚被并购方的税务遗留问题，或者未在收购合同中涉及历史遗留问题的处理事项，一旦税务问题凸显，由此带来的损失只能由新股东承担。因此，在对企业合规情况进行判断时，要重点关注是否存在重大的历史遗留问题，分析这些问题可能产生的影响，并在并购合同中约定好这些税务问题的处理事项。
  

企业并购，买方是看未来。并购中一般是基于目标企业未来的收益情况来定价。但是并购中能够取得的资料往往是历史数据。因此，根据历史数据做出未来的预测是不可或缺的一环。税务尽职调查中，要充分考虑并购完成后新的运营模式下税收负担和风险，并据以得出对未来财务预测的影响。因此，针对所有已发现的税务风险，不仅要测算出其已经现存的风险数额，还要测算出未来如果进行合规，改变运营方式后可能增加的税收成本，并据以对财务预测做出调整。
  
此外，还要考虑新的运营模式下税负的变化。如果目标公司目前在东道国享有某种税收优惠或税收特权，还要考虑并购后公司能否继续适用该项税收优惠政策。如果未能适用，还需要评估其对企业的整体经营状况的影响。
  
厘清关联交易的税务影响
在多数投资项目中，被收购目标公司可能不是一家独立经营的实体，而是持有分布于不同地区、甚至不同国家子公司股权的企业集团，其经营业务也可能涉及复杂的关联交易网络。目标公司关联交易从税务角度如果未能合规和准确披露，则存在隐患，如果未能发现，其税务风险可能在交易后由买方继承。
  
中国某油田服务公司于2008年9月收购了北欧某国一家集团公司的股权。2009年及2010年，该集团公司某些子公司收到了该国税务主管机关通知，要求其提供2006年及2007年转让某些自升式钻井平台建造合同及选择权、半潜式钻井平台建造合同给该集团内其他公司时所用估价基础相关资料，并表明税务主管机关考虑进行额外应税评估的意图。在此之后，该公司及该集团与该国税务机关就上述事项又进行了多次的沟通和协商。2013年8月，该公司及该集团与该国税务机关对税务争议达成和解。根据和解方案，补缴所得税折合人民币约1.81亿元。
  

对于关联交易，除了可能由于未遵循独立交易原则的定价安排而可能被税局进行纳税调整的风险外，还可能由于被税局认定构成了受控外国公司，从而产生其他相关的潜在纳税义务。因此，中国企业需了解目标公司的关联交易实质及其潜在的税务风险。
  
尽职调查过程中，要检查目标公司与关联企业业务往来的文件，确认转让定价的方法与政策是否完备，是否按规定进行关联交易的披露与申报等，是否曾经接受过针对转让定价的税务调查等。一般来说，常见的高风险迹象包括：

- 未按规定完成合规义务，如未按规定报送转让定价报告或者准备转让定价同期文档；
- 可疑的架构和安排，如在低税率地区配置知识产权、复杂的关联交易安排、没有经济实质的关联付款等；
- 不合理的关联交易结果，如长期亏损、低税率地区的高利润等。
  
如果存在以上高风险迹象，应深入调查，确认风险并进行量化。

应对交易过程中的税务风险
税务尽职调查中除了要了解目标公司目前适用的税收政策外，还要了解东道国、中间持股公司所在国以及中国对并购、重组适用的税收政策，分析在各个交易方案下的税收负担和风险。在此基础上，要积极与双方主管税务机关沟通，在各相关国家力争进行并购重组相关的事先税务裁定来增强适用税收政策的确定性。
  

除了并购重组所得税外，并购中引起的纳税事项的变化，也会影响税收风险和负担。例如：很多国家对特定项目的进口设备给予免征进口税的优惠。但是，一旦设备的控制权或者用途发生变化，相应的税收优惠可能被收回。所以，在并购过程中，要考虑各种方案下，是否会引发补税，并且测算一旦税收优惠被收回，税负如何变化。
  
通过合同条款来管理税务风险
对于在税务尽职调查过程中发现的不确定性税务事项，双方可以事先在合同中予以规定，从而规避或降低未来可能产生的税务风险。尤其是，对于目标公司历史遗留问题导致的税务风险以及并购过程中新产生的税务风险，收购方可以通过特殊的合同条款予以规避。合同税务条款的设计是整个并购过程中税务处理的重要环节。所有并购税务方案的实施，都需要通过并购合同税务条款予以明确。如收购方在与目标公司就合同条款进行商业谈判时，双方可以在合同中明确如下问题：

- 税务合作条款：买方和卖方并不总是零和博弈，双方合作总是好于相互对抗。因此，在并购协议上确立税务上的合作精神是十分必要的。在具体事项上，则可以提出以下要求：
a) 为满足买方开展税务尽职调查的需要，卖方应充分提供资料并全力配合。
b) 就关系到重大税务事项的信息披露进行协调。
c) 就各国税务机关展开的调查进行协调等。

- 多个买方之间的税务责任划分。例如，若有两家及以上公司共同收购目标公司时，双方是各自分别收购还是成立合资企业统一收购？每种收购方式涉及税务的权利、义务和风险如何划分？

- 历史遗留问题的责任承担：明确目标公司的历史遗留问题由谁承担，通过什么方式承担？

- 并购过程中产生的税务成本由谁负担？是否需要向交易对方出具完税证明？扣缴义务如何完成？信息披露义务如何完成？
  
为了防范和控制并购中的税务风险，收购方可以在交易文件中约定法律保护条款，如免责条款或要求原股东提供承诺等；根据税负分析调整收购方式、支付方式以及融资方式，并根据分析结果调整合同价格，还可以增加递延支付交易价款，如建立托管账户等；并购过程中如果对适用的税收政策不确定，应积极与双方税务机关沟通，协商最优的解决方案。

（全文结束。本文曾发表于《中国税务报）2019年5月31日B4版。原署名：赵卫刚。略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