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青岛法院《新业态纠纷审判白皮书》解读

鲸落

在新业态用工的政策规定不明晰，法律规定尚未出台的情况下，法院判例是一个很好的风险指向标。

青岛中级人民法院在新冠疫情期间，发布了《青岛新业态用工纠纷审判白皮书》，白皮书中提到了新业态用工纠纷的类型、特点、主要问题，法院判决原则，新业态用工纠纷的发展趋势，纠纷的处理建议与对策。

该白皮书对灵活用工的当前的业务，以及今后的政策走向具有较重要的参考意义，优叔整理如下：

2018 年山东地区以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为主要特征的新经济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为 22.6%。

青岛地区是山东省内新业态纠纷的高发区域，新业态用工纠纷案件数量占全省的 70%+。青岛中院以外卖、网约车、快递三种新业态行业的案件为切入点，以 2016 -2018 年青岛地区受理的新业态劳动争议案件为样本，写成了此篇《青岛新业态纠纷审判白皮书》。

一、新业态用工的模式

外卖平台：

直营模式：签订劳动合同的传统方式，在外卖平台已经不常见。

加盟模式：加盟公司负责招募、管理和报酬发放。

众包模式：骑手从APP领取任务，获得报酬，没有限制。

网约车：

劳务派遣：平台提供车辆，司机为劳务派遣形式，有社保。

自有车辆模式：司机自有车辆，领取任务，获得报酬。

司机加平台车辆模式：司机租赁平台车辆，领取任务，获得报酬。

信息平台模式：平台只发布用户信息，司机直接与乘客结算，平台收取信息费。

快递：

劳动合同模式：签订劳动合同，缴纳社保，申请综合计算工时制度。

（为何要申请，请点击此处）

承包片区任务模式：个人从快递公司承包片区后，招募快递员，签订承包合同或不签订合同，管理松散。

二、新业态用工纠纷主要特点

判断是否构成劳动关系，一是要考察劳动力与生产资料的结合关系，二是要考察用人单位对劳动者的监督管理关系。新业态用工关系主要呈现以下特点：

1、用工主体边界界定模糊

新业态经济内部法律关系复杂交错，使得平台经济框架下，从劳动中获益的资本方不再单一，可能出现多个资本方共同受益的情况，造成用工主体难以界定的问题。

2、劳动报酬支付形式多样

结算周期有：项目结算、任务结算、日结、月结。

劳动者获得报酬的对象有：平台、平台公司的代理公司，劳务派遣公司、承包人、客户。

劳动报酬支付的多样性，导致纠纷争议事实与关系性质均难以判断。

3、用工方式灵活、人员流动性大

双方对工作岗位、工作任务、工作时间等约定不明确，对于劳动安全、劳动纪律、奖惩规范、劳动保护均缺乏规定。缺少工会介入机制，彼此之间束缚力较弱。

从业者在平台之间的选择性较大，工作存在短期性、临时性、灵活性的特征。平台经济不关注用工体系的统一性、延续性，缺乏成熟的商业模式和盈利路径，资本运作本身的不稳定性，导致从业者就业不稳定、职业发展持续性较差，人员流动性很大。

三、新业态用工纠纷中主要问题

用工性质的界定问题，也就是是否存在劳动关系；

生产资料的定义问题，也就是交通工具是否算生产工具；

用工权益保障问题，也就是用工平台和用工方是否需要购买保险，是否要担责；

权责问题，也就是和客户发生纠纷劳动者是否要担责；

社会保险制度滞后问题，也就是社保的制度不能适应多样化的新业态用工状况；

政府的监管职能问题，也就是由哪个地方的政府管、怎么管的问题。

1、诉讼主体情况

以从业者为主。说明新业态用工关系与传统用工关系相比，虽然具有灵活性、多元性、松散性等特点，但从业者在劳资关系中仍然处于弱势，在纠纷发生时属于更易受到侵害的一方。

2、青岛法院的实践经验

1.严格把握用工关系的法律适用

青岛两级法院严格把握劳动关系的认定标准，从劳资双方的主体适格性、组织管理性、人身从属性认定出发，审查认定双方劳动关系的事实依据。区分不同案件，根据个案的具体情况，对双方是否构成劳动关系予以认定。

具体案例有：

2017 年审理的美团平台案件，并未认定美团平台的加盟商与从业者之间为劳动关系。

2018 年审理的曹操专车案件，根据劳务派遣公司为从业者缴纳社会保险，签订劳动合同的事实，认定从业者与劳务派遣公司之间存在劳动合同关系。

2017 年审理的快递公司与从业者之间的纠纷，根据双方承包片区从业的事实，认定双方存在劳务关系。

2.建立多元纠纷解决机制

与工商联合会、企业联合会建立联席会议制度，与工会对接职工权益保护问题，与劳动争议仲裁院建立案件研讨制度，院联合青岛大学法学院、青岛大学劳动人事研究院进行探讨研究。

上面的机制给企业指明了一条路：如何积极地参与规则的制定。

四、青岛中院给出的建议

新业态用工的趋势是：从业者数量将不断增加。双方关系日益复杂。新业态经济自身在探索用工规则机制。青岛中院给出了这些建议：

1、用工性质认定

对经济新业态模式下用工关系的性质认定，要持谨慎的态度。既要维护劳动者的用工权益，也要考虑新业态经济的持续发展。

在确认劳资双方法律关系的性质时应进行实质审查，不能仅从双方的书面协议内容进行判断，要从主体资格，人格从属性、经济从属性、组织从属性等角度出发，对从业者的工作时间、工作地点、从业自主权内容等方面进行全面判断。

同时，要平衡新业态企业与从业者之间的利益关系，兼顾效率和公平，着眼于新业态经济的持续性发展。尊重市场发展规律，避免对用工关系的僵化认定而给新业态经济的发展造成过多的束缚，但也要引导新业态企业树立社会责任感，防止其利用法律漏洞规避责任。

2、社会保险制度重构

社会保险体系的发展应当顺应市场经济变化的需求，结合劳资双方劳动关系的实际履行情况、劳动者的个人意愿、单个劳动力交换价值等标准，区分情况予以处理。

对新业态经济中，符合传统用工关系模式的，应缴纳社会保险。

对于部分兼职从事新业态的从业者，其本身有单位为其投缴社会保险的，其保险形式可以社会保险+商业保险的形式予以完善。

但新业态经济中，更多的从业者属于劳资双方法律关系不明确的群体，这部分从业者本身对其与新业态企业之间的用工关系就不清楚，签订合同、投缴社会保险的意识不强。

因此，对这部分劳动者，可以打破现有社会保险与劳动关系紧密捆绑的社会保险机制，以单个劳动力交易价值为标准，也就是以劳动者完成单个交易任务为基数，进行投缴保险。

此外还可以比照第三人责任险的规定，对工伤险、养老险等险种强制从业者缴纳，以缴纳基本基数为就业、入职的门槛，并强制企业为从业者投缴相应的集体商业保险，将社会保险与商业保险结合起来，对从业者形成多重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