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路好了 路也断了

江苏政策君

那天，按照家族长辈的要求，我赶回二百余公里外的老家迁祖坟。
老家位于江苏北部的一个县城。很多年前，公墓并不普及。乡亲们去世之后，一般都是就近葬于自家农田附近。这样的话，既方便祭扫，又容易照管。
我家的祖坟同样埋在了这样一处农田里。它距离县城约有七八里路，虽然今天看来距离不远，但当年道路全部都是黄土夯成，晴天尘土四起、雨天泥泞难行，在出行主要依靠双腿或自行车的那段岁月里，往返一趟并非易事。
祖坟里埋葬着清末、民国乃至新中国成立后去世的十余位亲人，包括我的高祖、曾祖、祖父母、外公外婆、叔父等等。最年长的，已经在这块土地里“沉睡”了一百余年。
祖坟所在的农田，原本是块干燥的桑树地。但几经转手后的农田主人，有了把它改为水稻地的想法。一旦田里被注入了大量的水，地下的棺木就很难保存。再加上根据规划，这块农田今后还会被征作它用。所以家族长辈商讨后认为，只有尽快将祖坟迁入县城里的公墓，才能让先人安息、一劳永逸。
迁坟那天，我早早来到了田里，大家族的数十位亲人也都聚集了在这里。本打算一一和大家打个招呼，但又发现很多人连姓名、辈分都不清楚，只好作罢。
我所姓的“尹”氏在当地人口众多，前尹庄、后尹庄加在一起，至少得有200来人。虽然很多亲人一直生活在这两个庄子里，但是我却出生在县城，生活在县城，长大后去南京读了大学，如今又在扬州工作。因而，除了逢年过节回乡看望祖父母，在农村里待过的日子屈指可数，这就导致我和很多亲人并不熟悉。由于我还有一个弟弟，以致于在和一些亲人为数不多的相见时，听到的最常见一句问候就是“回来啦！你是老大，还是老二？”
早年间，由于性格有点内向，并不是十分喜欢与人交往，因而也没有觉得与亲人之间走动不多有什么不好，甚至会感到一些轻松。
后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很多久居乡村的亲人，也都随着子女的就业和婚姻陆续离开了农村，其中更有不少搬到了外市、外省。这样一来，相见、相聚的机会就更少了。
再后来，一般都是家族中的老人去世了，大家才会从各地齐刷刷的赶回来，三天丧事结束、老人入土为安后，再互道珍重、各奔东西。每当此时，我的心中总会涌起一股凄凉之感：随着呆在老家的人越来越少，一个时代正渐行渐远。
迁坟的过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就是把之前深埋地下的亲人骨殖骨灰挖掘出来重新收敛，然后送到新的归葬之地。从早上8点开始，几名“壮劳力”就开始忙碌起来。放在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应当由丧属自己负责的。但由于脱离体力劳动久矣，大家既没有能力更没有体力完成这项工作，只好雇佣“壮劳力”了。说是“壮劳力”，其实想起来有些可叹，因为请来的这七八个人，平均年龄都六十多了。
迁坟的主事，也就是我的四叔说：“没办法，现在农村几乎没人了，能找到这么几位已经很不容易。”确实，老一辈人日渐凋零，年轻人进城安家，还有一些适龄者参军上学，农村里能有什么人呢？就算还剩一些，也都随着集中居住政策搬迁到了镇里。
我们捧着收敛好的骨殖骨灰，坐进了车里。随着一连串带有“乔迁”意味的鞭炮声响，车辆排着队依次出发了。大家带着说不出的复杂心情，前往公墓区给亲人们“安家”。
根据家乡风俗，车队不能走回头路。所以，我们需要从与来时不同的另外一条道路通行。印像中，那条路更远些，也更加破烂不堪。
因为担心过于颠簸会滋扰先人，车子开的很慢，这也让我得以用心观察和感受家乡的一些变化。路的两旁，依然是苏北平原常见的粮田，只是面积没有过去那么大了，不时的就会有成片成片的厂房穿插其间；田里，也还有一些农民正在劳作，但田头停的早就不是小推车、三轮车了，代之以一部部漂亮的小汽车……
“这，确定是过去那条破路吗？”近5米宽的水泥路，模糊了我的记忆。
“是的哦，修好也有大半年了。你回来的少，所以不知道。”一同坐在车里的四叔告诉我，现在农村基本都是这样的铺装路面了。
“政府真富裕，连乡间小路都弄的这么气派。”我忍不住称赞。
“其实，这条路是附近几个私营企业老板自己凑钱修建的。”四叔又说，修好了，不但乡亲受益，企业也受益，所以他们都很积极。
“这两年不是因为生意不好做吗，他们哪来的闲钱呢？”我感到有点困惑。
“这两年的形势确实不如以前，但是国家对他们的扶持也很大。听说，税务部门不但为他们减了税费，还主动为他们牵线搭桥联系市场。再具体一点，我就说不上来了，毕竟国家政策不是人人都懂的。但有一条，这些老板都是家门口的人，平时没少接触，从他们整天笑嘻嘻的神情来看，日子应当并不差。”四叔同时告诫我说，不要被外界一些嘈杂的“声音”所左右，亲眼见到的，才是最真实的。
“前辈们，请坐稳了，马上就要拐弯上大路了！”驾驶员的一声低诉，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依依不舍的转过头去，向祖坟及村庄方向遥望，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
“路是好了，但路也断了，我们以后不太可能再回去了”。妈妈说，但你要记得，这里是你永远的根。
来源：扬州市税务局税收宣传中心
编发：扬州市税务局税收宣传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