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草木状

福建政策君

到了霜降，秋风起兮白云飞，河水平滑起伏，露气凉冷侵衣，蝉鸣随着夏热消歇，风也渐厚重起来。放眼山河柔缓多情，入眸草木已生秋色。
01
『木芙蓉：雨后霜前著意红』

秋天的花，比起春天更饶明艳的韵味，甚至可以说是哀艳。水芙蓉开在盛夏，木芙蓉却要等到秋风起，才开始纷纷扬扬显露身姿。木芙蓉别名很多，一名“拒霜”，苏东坡诗说“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木芙蓉朝为白，午为粉，暮为绛，一日三变，我们家乡称为“鬼面花”，古人则称“三醉花”，其变色是随着温度变化，影响了花瓣所含花青素的浓度和酸碱度。南宋福建人林洪在《山家清供》里记载了一道木芙蓉花制成的“雪霞羹”，“采芙蓉花，去心、蒂，汤焯之，同豆腐煮，红白交错，恍如雪霁之霞，名“雪霞羹”。“雪霞羹”或者是文人的臆造，后世不见流传，木芙蓉根可治胃病则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文震亨《长物志》：“芙蓉宜植池岸，临水为佳”。木芙蓉宜枝干遒劲，满树繁花，丛丛簇簇，不小家子气，花大色艳，远望枝头，如坠粉流霞，不理会愁煞人的秋风秋雨秋霜，“照水芙蓉”，最有秋韵。

02
『桂花：画阑开处冠中秋』

汪曾祺说“桂花以多为胜”，到了重阳前后，满街都是桂花香，那香气把人团团围住，直到一阵接着一阵秋风吹，才能吹散一点，金黄的花蕊也窸窸窣窣落下，在地上铺成毡子。桂花落时如雨，却也最怕落雨时，秋雨绵绵，香气便和雨合成一块，连下几天，香气就消散了，花蕊也败了，寒凉的秋气赶走了清甜的桂香。桂花可入馔，制成桂花酿、桂花糕、桂花酒，皮、叶可做香辛料，可谓实用主义者。
  现在城市行道树多种桂，古代却称赞桂为山野之隐士，淮南小山《招隐士》：“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后世便以桂为山林高雅之物，王维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朱熹的“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随着人工种植培育的桂花品种越来越多，气味越来越香，又有谁还记得深山幽谷里那棵孤独的桂树，自开自落。



03
『蓝雪花：秋花未必怯青春』

朋友的两盆蓝雪花托我照养，常常几天才理会一趟，却也开得很好。蓝雪花是开花机器，极好养活，花期可从暮春开到晚秋，不怕晒，算是懒人花。蓝雪花好看，长成一簇花球，蓝中微紫，淡雅恬静，尤其是微风初起，袅袅娜娜，像少女钗头欲飞的蝴蝶，是美人花。蓝雪花最怕雨，花蕊易黏在枝叶上，若是逢着秋日淫雨，只能望枯蕊兴叹，眼看一日更比一日枯黄了。
  我种花全凭突如其来的冲动，花开花落，繁盛稀疏，经验和毅力少得可怜，只能全靠运气，平时的闲工夫也不多，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园丁。看到这两盆开到晚秋的蓝雪花，却又使我平添了许多做园丁的勇气和自信。


捷克作家卡雷尔·恰佩克在《园丁的一年》中说：“秋天的萧瑟，是障眼法，背后隐藏着的正是生机勃勃的春天。”秋天的草木，是造物者给秋天的铺陈敷设，是独属于秋高气爽的风景。走到收割后的稻田里，远看晓山青、云烟乱、寒濑浅，山上寒烟翠，园中草木深，一直深入春天。
作者：泰宁税务 刘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