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不堪的“断舍离”

姜新录

我那不堪的“断舍离”
□付少辉

寒露过，望年关。那首耳熟能详的儿歌隐隐约约从耳畔飘来：“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同样是关于扫房子，先贤们还流传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哲言。
看来打扫屋子的确重要，这也成为中华民族千百年来所崇尚的美德之一，洒扫庭除、窗明几净，这无疑是人们所恪守的行事信条之一。
说到居家的环境卫生，现代社会的人们所达到的水准显然远远超过任何年代，不仅是人们的审美标准提高了，而且高度集成集约的家居陈设及先进便捷的保洁方式也为人们提升空间利用率及整洁度提供了无尽的便利。当下，无论你走进谁家里，大多都呈现出洁净、优雅、时尚的面目，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但在大的潮流下，总有那么一些人家并不一定让你感到惬意和舒爽：不管房子是大是小，总是塞得满满当当，给人一种逼仄感和压抑感。这其中的主因当然是主人不勤于或不善于整理内务，对很多陈旧、无用甚至废弃的物件不愿或疏于处理，从而占据了宝贵的空间。这自然而然涉及到目前很流行的一个概念——断舍离。
关于断舍离，看到过不少实用而智慧的帖文，细述如何在居家生活中有头有序做好物件收纳和取舍。我在此无意也无力去细细道来，何况我本身在断舍离方面就做得很不到位，哪有资格去说三道四。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本意想表达的是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作为生生不息、活色生香的家庭，精致简约、一尘不染、全面新潮真的就算好吗？
曾造访过很多这样的家庭：所有的家具、电器及陈设井井有条、时尚而现代，几室几厅的布局中规中矩，墙面上干干净净，即使书架上的书也是不多不少，摆得整整齐齐。难免让人去想，这样的场景千家一面，即使让张三家和李四家换着去住也未尝不可，是不是缺少了自己一份独有的个性呢？因为，在我看来，家里过于整洁和标准，似乎某种程度上缺少了本该有的灵魂。

常言道：国有国史，家有家脉。对于一个代代传承的家庭来说，应该有自己值得珍藏和回忆的东西存在下来，就像一个国家或一个省市有记录和定格自己历史的博物馆一样。
正是头脑中这种朴素的思想挥之不去，所以在潜移默化中我就成了一个“断舍离”水平极差的“守旧一族”，本就不大的房间被各种旧物占去了不少空间，但基本还算归置有序。比如：书桌抽屉里，父亲当年用过的手表、印章、刮胡刀等还静静地居于一角；书架上，我中学时残留的作文本、日记本和当年我所购置的《毛泽东诗词》《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礼》等旧书还古色古香地立在那儿，有待我和妻或女儿随手取阅；卧室靠床头的墙面上，当年我和妻拍摄的巨型结婚照时隔二十多年依然如初，见证着我们一路走过的岁月；冰箱顶上，则是好几尊彩绘玩偶，喜羊羊，叮当猫，蓝妹妹……一个比一个可爱。这都是女儿很小的时候，我陪她在滨河路的摊子上涂鸦完成的作品。再看书桌下靠墙的一绺全是这么多年精选留存下来的女儿在学校写过的作文本、图画本，甚至还有幼儿园里的写字本。再看衣柜的大抽屉里，还整整齐齐存放着我30年前参加工作时穿过的制服……


这些早该扔掉的东西，当一旦没及时处理而“苟活”下来，随着时光的流逝，反倒越来越难以割舍了。它们的存在尽管让家里有点凌乱和复古，但我倒觉得很是心安。这些貌似垃圾的物件，让平凡的小屋有了从岁月长河中一路踏歌而来的温度和厚度。每当看到或触摸它们，就自然而然想起那些年的那些人、那些事，一抹历史的温润沁入心田。
其实，怀旧的心结很多人都有，只不过在岁月匆匆的前行中，我们总认为自己何其渺小，存史留鉴的责任自有国家，与我何干？但殊不知，正是我们一个个普通的个体才方可汇成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乃至整个民族的集体记忆！
所以，在我看来，纯粹的“断舍离”真的不一定是明智之举。在熙熙攘攘的人海疾行中，我们还是留点该留的东西吧。随着年龄逐渐老去，感觉自己越来越容易陷入回忆，时不时会在朋友圈里晒些以前的“老古董”。当我们凝眸于这些“故纸堆”，以朝圣般的虔诚拂去岁月的尘埃，你定然会惊喜地喊出声来：“哎哟，太好了，这东西还在，真稀罕！”然后在爱不释手中，骄傲地把它们展示给你的孩子或朋友们去看，他们眼中华彩的光泽定然是夺目而欣喜的。比如之前翻拍了我的小学、中学录取通知书及毕业证，就让不少圈友唏嘘，而那次当把家里留存的两部传呼机晒在圈里，更是引来很多人的点赞和感慨。如此看来，与其说这些“宝贝”是我的私人物品，不如说是我凭一己之力雕刻了时光。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深知，区区陋室之中，终有一天容不了这么多“垃圾”，那就得看我如何取舍和它们各自的命运了。忽然心生一念，待下次有机会搬家，一定痛下杀手，这无疑是将断舍离做到极致的最佳契机。
但到时候真能做得到吗？估计只有天知道！

（2023年10月14日写于金城黄河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