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品茶

福建政策君

中年之后，爱上品茶。
最早接触饮茶，还是在小时候春节回乡下老家的时候。爷爷酷爱喝茶，那时候回去后和爷爷同床睡，每天清晨正在被窝里迷糊时，就感觉到爷爷悄悄地起了床，往一个瓮壶里加了水，放在泥炉上，塞进几根树枝点着，拿起一把蒲扇开始扇火烧水。不一会儿，石厝内就充满了烟和水雾混合的特有的味道。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爷爷的茶友一个个进到屋里。就在我的床前，他们一起抽着烟、喝着茶，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题。茶水有多长，话题就有多久。有一次，我出于好奇，偷偷喝了一口爷爷泡的茶，竟然苦得我直吐舌头。爷爷见了，笑着对我说，小孩子不要喝茶，喝白开水最好。于是，我就一直喝白开水。




上大学时，由于学校在集美，地处闽南，饮茶之风盛行。同学中亦有安溪人士，往往会带些自家茶叶过来。晚上得闲，呼三两好友，泡茶聊天。那时的兴趣点在于神聊互侃，茶水不过是个媒介而已，并未太过在意。年轻人的青春荷尔蒙爆棚，整天风风火火。运动完后就一杯凉白开或一瓶冰汽水灌下去，透心凉、最解渴，哪有心思慢慢品茶？
工作后，虽然也与同事喝过茶，但真正一个人饮茶，还是在儿子离家上大学之后。这时候陪考的匆忙已经不再，工余时间更多的是夫妻二人相对的“空巢时光”。于是，夜来闲坐时，便开始泡茶、品茶。
明月初升，晚风习习。烧一壶水，沏一杯茶，茶香氤氲中，借着柔和的灯光，边品边看，思绪万千……
茶叶在杯中漂浮激荡，忽上忽下，舒卷翻滚。最后，有的静静地沉到了水底，有的干脆浮在了水面。沉沉浮浮之中，散发出茶叶的清香，透出一种清淡和超然。人生在世，不也一样有沉浮：年轻时心高气傲、天马行空，总不愿踏实做事，就如同茶叶在水中漂浮一般。总是遇到挫折与尴尬，却又偏偏摊上不服输的性子和年纪。于是，四处碰壁、鼻青脸肿者举目皆是；后来慢慢长大了，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才稍稍领悟出人生的一些浅显道理，不会再像愣头青一般横冲直撞，但仍然无法做到收放自如；等到真正成熟的年龄到来，茶叶完全舒展开了，才慢慢沉入杯底，表面的轻浮、狂妄已不再，有的只是岁月历练之后的经验和知识、沉稳与老练。经历越多，社会阅历越丰富，整个人才能慢慢脱离浮躁，沉淀下来。

有时候水温不够，泡出来的茶汤淡而无味。总得用沸腾的热水冲下去，茶叶方能伸展开来，释放出自己独特的颜色，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茶是如此，人生何尝不是这样：在遇沸水之前，自己只是一片干枯萎缩的叶子；需得在热力的冲击下，几番起落、翻滚之后，才能将人生的精彩体现得淋漓尽致。那些未曾历经风霜的人，就像温水沏出的茶叶，只是在生活的表面漂浮，根本浸泡不出生命的芬芳；而那些栉风沐雨的人生，方能像被沸水冲开的酽茶，在沧桑岁月里几度沉浮，最终释放出所有的清香和甘甜。
当茶水缓缓入口时，苦中有甜，甜中是苦；先苦后甜，口齿留香。平淡是它的本色，苦涩是它的历程，清甜是它的馈赠。人生就像在品一杯 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要苦一阵子：第一口苦，若因味道稍苦就回避，便无法去感受其清香悠久；第二口涩，此时苦味淡去，代之以少许的涩；第三口甜，苦涩已无，只余香甜，茶之韵味长久滞留。一杯清茶，三味一生；苦尽甘来，方是人生真味。
中年品茶，鬓角染霜、皱纹已现，才渐渐明白爷爷为何不让年少的我喝茶：因为年少，阅历太浅，品不出茶味，更无从领会“人生如茶”的深意。
中年品茶，浓茶淡水，细斟慢酌，才慢慢懂得平淡的日子最幸福、最可贵：人到中年，家中父母安康、子女懂事，事业稳定、家庭和谐，实在是千金不换！
中年品茶，轻狂不再，初心犹存，不会去羡慕外面的精彩和斑斓，而是回归真心、重返自我，不骄不躁、踏实干事，沉淀绽放、无愧人生。
静坐窗边，我幻想着自己是一杯被岁月洗礼、被时光冲泡的茶，坦然舒展、香气袅袅。在一杯茶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喧嚣浮华已如潮 水般退去，剩下的只有最纯净的自己。
人生如茶，茶似人生；常怀清心，且喝茶去！

作者：莆田税务 李峻
（刊登于《海峡税务》2022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