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律师偷税案前传－川普笑到了最后

税智观察

在美国税务局IRS的犯罪调查部门公布的2022年十大案件中，美国加州律师埃文纳提（Michael Avenatti，以下简称“阿文”）的偷税案位列榜首。这个案件涉及金额并不大，只因主角的知名度极高才获此殊荣。阿文在2018年杠上了时任总统川普，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一、反川风暴
2018年初同行向阿文介绍来一单业务。有个艺名暴风丹尼尔斯（Stormy Daniels，真名Stephanie Clifford，以下简称“暴风女”）的成人电影明星在2006年曾经和川普发生过一些故事。本来往事不必再提，不曾想2016年川普开始竞选总统，暴风女感觉机会来了，就向川普索要封口费。封口费这种交易，对于出过《交易的艺术》这本巨著的交易大师川普来说，自然驾轻驭熟。最终川普的律师科恩（Michael Cohen，请参见前总统税案即将突破）出面，付了13万美元给暴风女，换来了2016年10月的一纸保密协议。这是一份暴风女、川普和科恩之间的三方协议，但是只有两方签字，川普留了一手，没有签字。另外，那13万美元的封口费，川普说是科恩掏的腰包，本人不知道有这回事。两年过去了，到了2018年1月科恩又来找到暴风女，劝她签了一份文件，声明与川普的关系很纯洁。暴风女签了字，觉得画蛇添足很蹊跷，于是来咨询律师，是不是那个保密协议有问题？如果真的有问题，恰巧有成人电视台约她来讲故事，能否再赚点外快。
阿文一听此言，立刻两眼放光，声调也激昂起来。说道，
“格局！格局！一定要打开格局。去讲个故事赚出场费，成人电视台能给你多少钱？顶多几万美元而已。换个思路，赚几百万美元也不在话下。我给你出个主意。不要收钱讲故事，那是直接违反保密协议，法院也不会支持。我介绍你上主流电视台，把你的故事讲给全世界。但是有个条件，就是要免费讲。你不收钱，不重合同不守信用这一处硬伤就还好说。至于赚钱嘛，有了知名度不愁没有钱赚。”

暴风女听了大开眼界，竟然还有这种操作？那还犹豫什么，当即签下了阿文律师。阿文律师于2018年3月6日针对川普和律师科恩发起了诉讼，主张保密协议无效。阿文的理由当然不会限于川普没有签字以及暴风女受到胁迫等技术细节，而是上升到了国家前途的高度。阿文在媒体发声说，重合同守信用是小正义，维护总统竞选过程中人民群众的知情权是大正义，不能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川普来了个否认三连：我不知道，不关我事，没有发生过。阿文说，你在说我的当事人撒谎吗？那就追加一个诉讼。2018年4月30日阿文起诉川普诽谤，要还暴风女一个清白。

针对暴风女撤销保密协议的诉讼请求，法庭本已确定于当年4月份听证。但是这时美国司法部开始调查川普的律师科恩（请参见前总统税案即将突破)，科恩以此为由，申请听证延后。法庭同意了。
科恩这边的确是焦头烂额。FBI于2018年4月9日搜查了科恩的办公室，拿到了各种证据，其中包括涉及到封口费的银行交易记录。几乎同时，阿文也通过神秘的渠道拿到了科恩的银行交易记录，并交给了《纽约时报》。
阿文的信条是，如果对手摆烂，你要出手更重。于是暴风女于2018年6月6日针对科恩又发起又一项诉讼，顺便搭上了自己的前律师Keith Davidson，说这二人在此前的封口费谈判中有串通行为，损害了自己的利益。
这里还出了个插曲。此时暴风女已经出了名，演艺界的本职工作也做得风生水起。2018年7月12日，在俄亥俄州某地现场演出的暴风女被钓鱼执法的当地扫黄警察抓了，理由是接触了观众（物理地），有违当地法律。不到12个小时，暴风女又被放了出来，因为检察官说了，这条当地法律不适用于外地来的表演者。后来网友发现，领头的警察是个川粉。原以为是个扫黄事件，结果是一次政治迫害，这下暴风女又涨粉了。

2018年8月21日，科恩顶不住压力认罪了。虽然反戈一击，供出了幕后指使人，科恩后来还是因为这笔封口费违反了竞选资金相关法规，被判入狱三年。这是后话。这种形势下，谁都没有心思纠缠保密协议的事情。2018年9月7日和9月8日，科恩和川普分别宣布放弃保密协议下的权利。
见好就收不是阿文的风格。阿文要求法庭继续审理保密协议的案件，一定要查清事实，让相关各方承担相应后果。后来加州法院判决暴风女胜诉，暴风女的律师费由川普一方承担。这一战严重打击了川普的嚣张气焰， 阿文还顺便从川普口袋里掏出了四万美元的律师费。反川阵营扬眉吐气，就像川普承诺的修个边境墙还让墨西哥掏钱一样扬眉吐气。
阿文不依不饶，说川普果然心里有鬼。你蒙骗美国人民这么久，现在想全身而退，没有那么容易。此后纽约曼哈顿的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等一众部门抓住这个把柄不放，最近到2023年初还要继续调查。

二、山寨川普
阿文的知名度再度飙升，推特上粉丝一度超过90万。能够呼风唤雨的时候，似乎当个总统也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川普不就是先网红后总统的？阿文自我膨胀了，开始涉足政坛，频频现身各种政治场合。在2018年8月10日召开的民主党年度大会上，阿文高调亮相，同时放出风声说准备竞选总统。
要说政治，阿文并不陌生。早年在华盛顿大学学习期间，阿文勤工俭学参与对手调查业务。所谓对手调查，就是政客们整对手的黑材料。凡是有政治的地方就需要黑材料，政治之外的地方也会用到黑材料。这段难忘的经历让阿文开阔了思路，在未来的职业成长中终生受益。
阿文当然知道从政之路凶多吉少，但是并没有意识到川普只能被模仿不能被复制。
当时最高法院大法官名额出缺，川普于2018年7月9日提名Brett Kavanaugh出任这一职位。反川阵营立即翻出Brett Kavanaugh高中期间的旧账，说有过性骚扰行为。阿文律师接到了一单业务，当事人名为Julie Swetnick，据称手里握着Brett Kavanaugh的关键证据。但是这个Julie随后反水，上了NBC推翻了之前的说法，还说之前胡说八道都是阿文撺掇的。川普于2018年9月26日发推文，称阿文是个三流律师，没有丝毫可信度可言，自己一摊子烂账还哗众取宠，妥妥一人渣。这让借题发挥的民主党很没有面子，对阿文律师失望至极。
暴风女和阿文于2018年3月25日现身CNN《60分钟》栏目接受专访。这段专访立刻火遍全球。按下来暴风女频繁转场于Fox, NBC等各大电视台，掀起了一场媒体风暴。出名了，想不赚钱都难。2018年9月12日暴风女的大作《大起底》（Full Disclosure）出版，前期稿酬就高达80万美元。

暴风女对于阿文起初是非常感激，甚至有些崇拜的。但是随着赶时间推移，双方关系开始出现裂痕。2018年10月，针对川普的诽谤案判决下来的，暴风女败诉。法庭判决暴风女承担川普的律师费。暴风女不爽，随后在媒体上爆料说这场诉讼是阿文自做主张，没有事先征得自己同意，对当事人缺乏起码的尊重。阿文不会就此认栽，随即向联邦巡回法院提起上诉。此后发生了很多事情。2020年8月1日暴风女二审败诉。暴风女上诉至最高法院，最高法院不予受理。这场诉讼中，起初阿文替暴风女主张了30万美元的损失赔偿金。后来法庭判决下来，不但一毛钱没有拿到，暴风女还要随后川普的30万美元律师费。川普发推说，这是我方以及我本人的一场大胜。我和那个疯婆子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件事纯属政治噱头。这是后话。
让我们仍旧回到2018年。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就是成功人士普遍缺钱。阿文这阵子很缺钱。虽然收入不菲，但是架不住开销太大。维护一个成功的律师形象容易吗？何况现在还想涉足政坛，更需要提升形象了。虽然不能达到川普那个级别，但是山寨一个低配版的川普应当不难吧？于是阿文有了私人飞机来撑门面，有了赛车队的投资来彰显财力，还在西雅图做起了咖啡生意。这些都也需要资金周转。遇到实在周转不开的时候，阿文就打起了当事人的主意。

三、挪用资金
暴风女出书这件事也是阿文打理的。出版商要付款给暴风女，首期约15万美元，阿文给了出版商一个银行账户。对方看到不是暴风女的账户，就问阿文有没有授权信。阿文说有啊，回头就自己写了一份，把暴风女的签字复制粘贴到上面交给对方，对方付了款。暴风女这边还蒙在鼓里，左等又等钱就是不到，要找出版商理论。阿文见势不妙，连忙东拼西凑，找银行搞了一笔贷款把钱还上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二笔15万美元还是进了阿文的腰包。这次暴风女等不及了，真的去找了出版商对质。于是事情败露了。2019年2月阿文被迫终止了对暴风女的服务。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了，美国司法部介入了，以电信欺诈以及盗用身份的罪名正式对发起调查。2019年5月22日纽约曼哈顿联邦法院的大陪审团正式提起公诉。2022年2月4日，纽约曼哈顿联邦法院判决全部三项罪名成立。2022年6月2日被判决入狱四年，外加三年监视居住。

要说挪用资金这件事，后续发现阿文对所有的当事人一视同仁。暴风女了解到这些后，是不是可以感到一丝欣慰？阿文至今愤愤不平，说这么大的案子，从头到尾只收了她100块钱。言外之意，我就拿她的钱周转一下，至于吗？
现在我们来评点一下各方的得失。此事因川普而起，一度整得川普很被动，但是川普根基深厚，仍旧笑到了最后。一场官司下来暴风女从十八线明星成长为超级网红，名利双收，无疑也是赢家。可见对双方当事人来说，这是双赢。凡是双赢的地方就有双输。两个律师都进了班房，结局都很惨。阿文这边挪用当事人资金，算是自作自受吧。科恩则有些冤，替当事人铲事，结果当事人解了套，自己陷在里面。这上哪儿说理去？
后来川普认下了封口费这件事，有记者问科恩说，这说明你被错判了啊，觉得冤吗？科恩说，有什么办法呢？当时那架势，不认罪死得更惨，只给48小时考虑，我扛不住啊。我真比窦娥还冤！
（正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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