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一则

福建政策君

随
笔
一
则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已。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的母校门口有一个旧书屋

屋子很破，铁门咿咿呀呀发出刺耳的声音，斑驳的墙皮在阳光下爬满了满满的青藤，空气里是书架的木材味儿和泛黄的书页散发的油墨味道。小屋在我们上学那个坡的坡尾，在一片树荫茂盛显得隐蔽非常，常人若是不注意很难发觉坡底还有个小店。因此小屋的屋内屋外形成了两个世界，屋外行人往来，人影匆匆，世事繁忙，而屋内古井不波，岁月静好，只有老式收音机带着电流摩擦声的节目回声。


那时我几乎每天都会去小屋，带着一瓶饮料，一坐就是数个小时，老板是个花甲的老人，对于我们这些穷学生她是从来来者不拒的，哪怕很多人把书摸得破损缺页油光锃亮。由于是旧书屋的缘故，里面的很多书其实不全，经常看了上册没下册，难受得令人抓耳挠腮，但是这已经是极少数不用买书拆塑封就能看的书店了，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良心店了。

五六年的时间，我记不清在那儿看了多少书，绝大多数的书我连名字都说不过来，但脑海中仍然留存着只言片语，有恣意狂放的年少，有求而不得的爱情，每个小细节都还记忆犹新以至于在多年后重读到类似情节的时候眼前仍然能浮现那片场景。

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往书店里一坐，这几个小时是彻底的属于我的时间，彻底投入情节中，根本不用考虑那些学业、琐事。小书屋就像一个安全屋，是你最好的逃离烦恼的地方。

那时阳光正好，树影婆娑，一个孩子翘着二郎腿躺在书屋木地板上，阳光将树影打在他的脸上，他畅想着未来人生无限的可能，他以为自己能做到一切，他认为未来很美，那时风不能进，雨不能进，烦恼也不能进。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小城市，我去了很多城市，那些城市高楼大厦晶莹剔透，巨大的犹如平面镜一样的玻璃反射着太阳，城市的天际线被玻璃楼分割。我慢慢的意识到烦恼并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减少，我也并没有成为小时候以为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还是会走进书店，但很多书我从买来到现在连塑料封皮都没拆过，走进去也仅是看着浩如烟海的书籍种类走马观花了，于是我很想念曾经的安全屋，其实也是想念那种什么都不用管只用全身心的享受情节的感受。

再后来，我有一次回家以后和友人无意中谈起这家书店，带着三分期待三分期许，我们特意跑回了那个老城区的小山坡，令我惊讶的是这家书店还在，旁边一片又一片高楼拔地而起，只有它依旧执拗地守在小坡旁边，老板也还是那个老妪，只是话头听不太懂了，恍惚间似乎一切还未改变，走进书店边聊边拿起书看着，忽然想起一首诗：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已。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于是暗自感慨，想通了许多事。放下书走出书店，阳光依旧扑眼，只是好多树都被砍了，没有茂盛的树荫和斑驳的树影光斑了。

友人笑问是否还是熟悉的书店，我说“是的，但我不是原来的学生啦”

此刻收音机兀自响着，伴着电流断断续续的回声响着痛仰乐队的《公路之歌》

“要继续还是要去面对
梦想 在不在前方
黎明的曙光已微微照亮
我似曾闻见鲜花在盛放
那是燎原星星的光亮
一直往南方开
一直往南方开
……”


作者：平潭税务 吴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