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洲村里访元幹

福建政策君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如许。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这首由南宋爱国词人张元幹所作的《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慷慨激昂、苍凉豪迈，抒情曲折、表意含蓄，深得毛泽东主席的推崇。在各种传记文字中，毛泽东不止一次地诵读、谈及、赞赏张元幹的词作。1975年董必武去世时，陷于悲痛之中的毛泽东整日不吃不喝不说话，只是将张元幹这首词的录音磁带，反复播放，一听再听。几天后，他又将张元幹原作中的最后一句“举大白，听金缕”，改为“君且去，休回顾”，用以悼念老友董必武，可见这首词曾在一代伟人的心中激起怎样的波澜。
张元幹，字仲宗，号芦川居士，福州市永泰县人。他一生创作有大量诗词，并以《芦川集》、《芦川归来集》传世；但在61岁被秦桧卖国集团逮捕入狱时，作品被搜去并大部毁弃;所发还的早期“极妩秀之至”部分，已不及原数十之一二。经后人搜集、整理，现存世的张元幹诗词计436首(阕)。元幹先生的词风上承苏东坡，下启辛弃疾，在当时及后世流转甚广。作为宋代词风新旧交替的关键人物，他开创了南宋初期爱国主义诗词豪放派风格之先河，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历史地位和作用。


潺潺桃花溪水
仲夏时节，笔者慕名走进词人故里——嵩口镇月洲村，这个低调而又诗意的古村落，一探词人曾经生活和成长的地方。
月洲村面积仅11.2平方公里，十里桃花溪穿村而过，蜿蜒曲折、绿意盎然。溪水在此处拐出了一弯“新月”，又隔出了一座沙洲。“一溪桃花伴芙蓉，十里竹林绕月洲”，小村由此得名，传承千年。


摩崖石刻
溯溪而行，但见满目青幽、绿影婆娑，水光山色、相映成趣。漫步于茂林修竹之间，即使身处酷暑时节，亦能让人感受丝丝清凉。散落在道旁溪边的各色摩崖石刻，镌满了词人的锦绣文章和后人的各种感悟，引得游人频频驻足，诵读欣赏一番。词人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和慷慨激昂的雄心壮志时时震撼着游客的心胸，引人深思，惹人怀想。
山崖的上方，有几座酷似古代科举考场中考室模样的建筑，这就是有名的“雪洞”景点，又称“雪洞书声”，始建于宋代，是张家先祖模仿考场号舍的大小形制，挖出的窑洞式读书室。“雪洞”与外界相对隔绝，冬暖夏凉，一人一室，互不打扰，既是科考应试的练兵场，也是静心攻读的好去处。张家子弟在此悬梁刺股，蛰伏待飞。寒来暑往，春秋代序，到了宋天圣二年(1024年)，这个小山村里终于走出了永泰县第一个进士张沃(官至饶州都曹)。此后，宋、明、清三朝，方寸之地的小村落竟孕育了一位状元、两位尚书、四十八位进士，演绎了张肩孟父子六人六进士六同朝，祖孙三代十八条官带的绝无仅有的科举辉煌。人杰地灵、山川毓秀，由此可窥一斑。

桃溪畔洲中，有一座坐丑向夫，歇山顶、四柱扛井结构的巍峨建筑，这就是月洲张氏开基祖祠。

张氏祖祠
相传，张氏先祖张膺、张赓择居月洲后，一夜梦见玄天上帝说，母鸡下蛋之地就是风水宝地。二人循着自家母鸡下蛋之地，果然找到了张氏宗祠的始建地，至今张氏宗祠之前还有一块“鸡母石”。但原祠因战乱被毁，之后重建于民国25年(1936年)。整座建筑面朝麒麟岩，山峦叠嶂成"出”字，寓意历代迁出者繁衍昌盛、枝繁叶茂;桃溪环绕门前，后山来龙绵远，寓意根深蒂固、千年不绝。月洲亦成为永泰乃至福建、广东、台湾、东南亚一带张氏华人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张氏宗祠”也先后入选《福州十邑名祠大观》《福建名祠》，名扬海内外。如今，每年农历八月初十，各地张氏宗亲都会派代表回到月洲拜祭祖先，这一传统已成为村中每年的一大盛事。


张元幹故居
张氏宗祠旁边，就是词人张元幹的故居，唤作“半月居”， 原为土屋，系张元幹出生并度过童年、少年时期的地方。村中现存的故居建筑为张元幹子孙于明末（公元1643年）重建，飞檐翘角，古色古香，至今已有近400年的历史。其中的弧形围墙造型独特，令文物专家为之惊叹。厅堂正对文笔峰，偏右则是笔架山，文脉悠长。张元幹在《祭西禅隆老文》中曾说“四海横溃，我还旧庐”，在《豫章观音观书》中又言“先祖有旧屋在村落中……使过者犹日文靖宅也”。文中“旧庐”、“旧屋”即指月洲故居。

远眺状元桥

廊桥内部
沿着村道继续前行，一座横跨花溪两岸的廊桥映入眼帘。桥体下石上木，别具一格。桥面为木质结构，木柱支撑，重檐歇山顶，气势恢宏。桥身两侧安有美人靠，在方便两岸舟车通行的基础上，为人们提供了纳凉歇脚的便利。此桥原叫“芦川桥”，是上世纪90年代张元幹诞辰900周年之际，村人为纪念他贤德爱国而筹资兴建的。2018年又经改造修缮，遂成了如今的“状元桥”样貌。扶栏外望，四周景色不同，各具特色。时有村人游客在溪上泛舟，竹影婆娑、流水潺潺，寄情山水、忘忧天地，另有一番滋味在其中。桥首一侧，立有一块巨石，上有“月上洲头”的石刻。可以想见，月明之夜，漫步桥上，看月色如洗，映照沙洲；听溪水淙淙，任凉风拂面，能不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

村中北部金鸡潭旁的山坡上，有一座皇帝御批建造的“四梁扛井”的回字型古寨堡——宁远庄，系由张沃第19世孙、文林郎张谦建于雍正年间，历时五年竣工。

宁远庄
宁远庄占地面积3100多平方米，大气磅礴。寨墙长数百米，高六米，用近一米厚、打磨规整的菱形青石块垒砌而成。这种永泰特有的巨石干砌工艺，既不需乡间的泥土也不用当代的水泥，只由能工巧匠将石块棱角相契，慢工细活筑成高厚且坚固的外墙。外寨墙上，散布着大小、方圆不一的射击孔，四隅角楼上还有斗形瞭望窗眼，都体现了宁远庄特有的防御智慧：外敌来袭时，紧闭寨门，从方洞往外射箭；敌人靠近时，则可从圆孔喷射滚烫的沸水，阻击敌人前进。堡内共有128个房间，最多的时候住着200多人。整座寨堡构造奇特，装饰精致，庄内至今留存有“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等名言警句和张家子弟的各级捷报，文化底蕴深厚。人文传统与尚武精神在这里完美融合，真可谓是一栋散发着独特气息的古建筑。

月溪花渡图书馆外景
站在宁远庄上极目远眺，月洲村的全貌尽收眼底。村中还星布有寒光阁、水月亭、鞠躬树、张圣君殿等遗址和月溪花渡图书馆、芦川小集、“竹洲有月”咖啡屋等“网红”打卡地，正静静地等待着八方游客前往探秘。

月溪花渡图书馆内部


月洲村居
月洲村环山绕水，山上以种植李果为主，兼有竹、桃、青梅、柿子等植株。村里白墙黑瓦的老屋掩映其中，房前屋后遍植瓜果，鸡犬相闻；乡人淳朴率真，热情好客；田园风光，清新宜人。据说最美的景色还是在春日，那时李花如雪，漫山遍野；夹岸桃花，散落溪中；美轮美奂，如梦如幻，宛如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再现人间。

“诗情画意桃花源，词人故里神仙居”。待到春暖花开之时，可否再赴一场月洲之约？
作者：莆田税务 李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