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乐天派的制胜法宝

福建政策君

//

一提起苏东坡，总会引起国人亲切敬佩的微笑，有人不自觉诵读“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有人哼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也有人想起因他而闻名的美食，东坡肉、东坡肘子、东坡鱼、东坡豆腐……苏轼一生仕途坎坷，可他却在不断被贬谪的过程中，不断地创造美食；在不尽的受挫中，不断发现生活的快乐；让世人忽略了他的苦难，爱上了他的达观。
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中这样形容他：“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癖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在《苏东坡传》里，林语堂先生宛若隐身在苏轼身边的老友，通过苏轼的童年与青年、壮年、老练、流放岁月四个人生时期，既触碰了一代天才诗人的内心，也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心直口快、通达乐观、正直慈悲、热爱美食，富有人间烟火气的苏东坡。

1036年十二月十九日， 苏轼在四川眉山的一个小康之家出生，他的祖父不识字，人品却不凡，遇到荒年则开仓散粮接济亲友邻里。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与苏轼即人所周知的“三苏”，而苏轼的母亲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且教育子女熟读《后汉书》的才女，川人尚食的传统与良好的家庭熏陶，为苏轼的乐观和对生活的热爱播下了种子。
在苏东坡兄弟年二十岁左右赴京参加考试，在秋试考中等待来年春天的殿试之时，在求取功名的当下，苏氏兄弟并非着急拜谒达官贵族，而是游逛华美的街市，吃有名的饭馆子。苏东坡天性好吃，从他写的几篇文章里也可见端倪。《东坡志林》有一篇《诵经帖》非常短小可爱：东坡食肉诵经，或云：“不可诵。”坡取水漱口，或云：“一盌水如何漱得！”坡云：“惭愧，阇黎会得！”又一次苏东坡患了红眼病，医生劝其少吃辛辣、油腻，尤其是肉。然苏东坡归家看见餐桌上的肉，实难忍耐，即做“余患赤目，或言不可食脍。余欲听之，而口不可，曰：‘我与子为口，彼与子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废我食，不可。’”（我说不吃可以，可是我的嘴巴不答应呀）可见无论是宗教信仰还是医生嘱托，都不可阻挡苏东坡作为一枚“吃货”的战斗心。
//

苏东坡虽然才华熠熠，深受赏识。然而，细读《苏东坡传》，我们可知在王安石发动变法后，内耗式的党争愈演愈烈，苏轼生活的态度又一向是嫉恶如仇，遇有邪恶，则“如蝇在食，吐之乃已”。终于在1079年， “乌台诗案”发生， 自此苏东坡的人生经历了三次流放直至最终生病老去，先后被贬谪到湖北黄州、广东惠州、海南儋州。
然而即便在困境中，苏东坡依然耕读自怡，把他人眼中的苟且过成了诗和远方。初到黄州，他心里难免失落，伫立江边感慨之时，看见清澈的江水和连绵的竹林， “吃货”苏东坡转头就联想到水里鱼肉必然鲜嫩，来年的竹笋必然香脆，即出“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的佳作。黄州是长江边上一个穷苦的小镇，贬谪期间， 没有俸禄， 温饱难继。为养活家眷， 1081年，苏东坡开始在黄州城东耕作田地，真正务农， 自称“东坡居士”，是他人生在逆境中的一次升华。苏东坡自己善于做菜，也乐于做菜，本着吃货的本性，苏东波一直对于黄州猪肉“富人不肯吃，贫者不解煮”的现状耿耿于怀。为此，通过不懈的尝试，他发明了当今赫赫有名的东坡肉煮法，即著《猪肉颂》，称得上是东坡肉最原始的菜谱。在此期间，他还发明了东坡鱼、东坡汤、东坡羹，在古代“君子远庖厨”的大环境下，苏轼却是独一家。他即可大雅又可大俗，不得不感叹这位乐观派大师对舌尖上的美食的贡献。在黄州的日子，是苏轼人生中最失意的阶段，却也是最诗意的时光，在这无限闲暇和美好的田园风光里，他写下了传颂千古的名篇《念奴娇?赤壁怀古》 《前赤壁赋》 《后赤壁赋》和《承天诗夜游》。

离开黄州以后，此后十余年间，苏轼先后几次被内调回朝，又几次因直言上书遭外放。公元1093年，苏轼再次因为政见不同被贬谪到了更为偏远的蛮荒之地——广东惠州。来到岭南，苏轼发现这里虽然蛮貊之邦，不甚开化，但气候温暖，处处是浓绿的草木和亚热带的水果，尤其是荔枝，在吃货苏东坡看来，是一种可与瑶柱、河豚相媲美的食物，他乐不思蜀。一首脍炙人口的《惠州一绝?食荔枝》：“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道出了他的心声。在惠州的日子，苏东坡最大的发现是此地无禁酿酒令，每家各有家酿，为此，他也不忘操持他的酿酒大计，开始自酿品尝桂酒、尝试橘子酒和松酒，并做了五六篇酒赋。惠州物资匮乏，没有猪肉，苏东坡手头拮据，又不敢与官家争食，但是他也不忘打打牙祭，买来羊脊骨，发明了烤羊脊骨的方法。还不忘与子由炫耀：“如食蟹螯，率数日辄一食，甚觉有补。子由三年食堂庖，所食刍豢，没齿而不得骨， 岂复知此味乎？”在惠州的时日里，苏东坡远离了政治上的纷争，反而有更多闲暇，专心整理了以往的诗词书稿，在这段期间，他写了著名的《老饕赋》以自嘲。
然而，好景不长，正在苏东坡以为可以晚年在惠州安居之际，他又被贬谪到更加偏远的海南。苏东坡届时已经是六十岁的高龄，在渡海前他有了绝望的情绪， “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可见他已抱定生离死别的决心。当时的海南岛，要什么没有什么，但是苏东坡那不屈不挠的精神和乐天派性格却不允许他不快乐，苏东坡在岛上饱食椰子，也算逍遥自在。海南当地不怎么种稻谷，粮食供应基本都仰仗大陆用船补给。

有时候半个月都没有饱饭吃，只能靠着邻居接济，在儋耳沿海以打渔为生的疍家人有时会给苏东坡美味的鲜蚝，他颇得其中三昧，创作《食蚝》，还跟过儿开玩笑，说别被京都的贵人们知道，免得来海南和我抢这等美味。在海南百无聊赖无可奈何的苏东坡还开始研究“炼丹食气”的方外之法。在海南的困顿生活一直延续到1084年，苏东坡65岁之时朝廷下令调他回北，然而此时的他已到垂暮之年，最终在回程的途中画上了人生的句号。
林语堂先生说， “像苏东坡这样的人物，是人间难能有二的”，我想这不仅是夸赞他的才华，更多的是他的人格魅力。不论面对怎样的人生逆境，不管跌入多暗的深沟谷底，苏东坡总以他旷达超脱的胸怀表达着对生活的热爱，坚持内心的纯净。若说，喜欢畅享美食的人，总会比他人容易快乐一倍，那么从宋朝到现代，苏东坡向每一个走进他的人，传递着快乐，传递着豁达的人生态度。
作者：泉州税务 陈秋丽
（刊登于《海峡税务》202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