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声悦耳｜水泉坡

甘肃政策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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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推出天水市秦州区税务局裴学军作品《水泉坡》，由民勤县税务局李姝睿朗读。


初中毕业，我便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村庄，怀揣着跳出农门的梦想，去离家四十多里远的清水县第一中学求学，从此成了一个漂泊的游子。
岁月流逝，往事如烟，记忆如同高原沟壑中的细流，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如今我对故乡的记忆，如同水泉坡上那口水泉中倒映的一轮清辉，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我的家乡坐落在一片平坦向阳的黄土塬上，背山面水。一条南北向的主巷道将村庄分为东西两半，主巷道尽头的山崖下有一条二十多米长，呈四十五度角的斜坡，上了坡有一口泉，村里人一直管这里叫水泉坡。
水泉坡上有两座高高凸起并向坡下伸展的土丘，就像两条强壮有力的“臂膀”。那口泉则被这两条“臂膀”牢牢地揽在怀中。水泉，口大底小，像是一口大锅。泉底紧挨着山崖处，一个如小孩子拳头大小的泉眼里，清澈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泉水甘甜可口，冬暖夏凉，冬天泉水冒出的热气向四周蒸腾，像是一个刚揭开的蒸笼；进入割麦碾场的三伏天，清澈冰凉的泉水寒气逼人。
水泉上方有一棵苍老的崖柏，横出山崖，树冠极大，如一把撑开的巨伞，罩在泉上。明月之夜，泉水叮咚，柏影倒映，水随风动，影随水移，妙趣横生。崖柏两边有几株姿态各异、虬枝盘旋的山杏。每年清明前后，杏花盛开，灿若云霞，清晨和傍晚杏花的清香弥漫着整个村庄，一阵清风吹过，杏雨纷纷，落满山泉。
我从学会走路起，就扯着祖母的大襟汗衫，跟着她在水泉坡打水，村里人经常笑着说我是祖母的“尾巴”。祖母是在旧社会受过罪的人，苦难磨练出了她坚韧的品格。祖母不善言辞，总是默默无闻地为她苦心经营的家操劳着，不计任何回报。每当我回想起祖母，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百年孤独》中的老祖母乌尔苏拉的身影。或许是因为她们身上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或许是因为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同样伟大的母性。我想，不管生活在何处，受何种文化熏陶的人，其人性总是相通的。
离开村庄的那天早晨，祖母拉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撒开，她苍老的眼里充满不舍和哀伤。父亲催促了好几次，祖母才放开我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塞给我。我们走了很远，回头还看见祖母站在村口那棵核桃树下，风掀起了她大襟汗衫的角，像一面旗帜。
2000年前后，村里通上了自来水，水泉坡却渐渐变得冷清。进城务工的浪潮席卷而来，整个村庄突然间变得落寞、死寂，那口水泉也丧失了它原有的作用，再也没人去那里挑水，往日清澈甘甜的泉水沤成了一潭浑浊的死水。
有一年秋天，雨水较往年多出好几倍，泉水涨到了两三米深，村里几个小孩在泉边玩耍时，一个3岁多的小女孩不慎溺水而亡。水泉一夜之间变成了村里人眼中的祸害,于是村民们义无反顾地将水泉填埋。像一位慈祥的老祖母，默默滋养了村庄几代人的水泉，从此退出了村民的生活，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水泉坡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去年春节回老家，我站在水泉坡，俯瞰那片村庄。几个衣着时尚的少年抱着手机挤在一户人家的墙角蹭网，摆在小广场的一面大鼓上两只麻雀正在打盹。残阳下我的身影被越拉越长，顺着那条巷道，下了坡、出了村、出了稠泥河口，不知去往何处。我默默地来又默默地离开，记忆里那个村庄已经死去。故乡，我再也回不去了！只是常常还在梦中见到水泉坡上的那口泉，那一片盛开的山杏，兔儿爷笑盈盈地坐在水泉坡给人剃头，祖母佝偻着身躯在泉里舀水……



本期作者：裴学军
天水市秦州区税务局干部，喜欢阅读，闲暇时间尝试一些乡土题材的写作。

本期主播：李姝睿
武威市民勤县税务局工作。生活是平凡的，但不是平淡的，希望在平凡的生活中留下不平凡的印记。

来源：甘肃税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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