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味道

福建政策君

外婆的味道
如果记忆会说话

“
当海岛的风吹过
思念的气息渐渐弥漫
雾蒙蒙的雨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窗户外笼着雾，雾又笼着海，又是一年雨纷纷。妈妈一边用筷子搅动着油锅里的“海蛎团”，说道“今天这味道有点你外婆的味道了”。
  外婆，是个传统的农村务农妇女。一辈子跟着农田打交道，围着一群孩子打转。养大了舅舅姨姨妈妈，我们这些孙儿辈的也在她的怀里长大。今年因为疫情管控的缘故，暂缓了上山祭扫的安排。听着妈妈的这番话，我知道，她也在思念她的母亲了。
  外婆出生在一个羊倌家庭。妈妈常说小时候那会家里兄弟姊妹多，粮食少常常填不饱肚子。很多时候经常是一片地瓜片（一种将地瓜切片风干后的干粮）配上几碗清汤，为了给肠胃造成吃饱喝足的假象，就只能反反复复地喝上几碗地瓜汤。唯一改善伙食的时候，就是心灵手巧的外婆从娘家拿来羊肉的肥膘边角料，洗干净，用土灶熬出来了羊油，再上地里现摘的包菜，简单和上麦糠皮，调成糊糊状，就着羊油，炸成了麦糠团子，成为留在妈妈心中的美味。

等我们这些孙儿辈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条件也好了起来。我们没有机会去尝试下妈妈童年里的麦糠团子。不变的是，外婆悄悄地把她对孙儿们的爱，一点点融进了食物中。外婆的“浮料”（平潭方言，因油炸时食物会浮在油上，对油炸食物的统称），有荤有素，每每到外婆家，总是能觅到的美食。外婆总是拿着树杈，抬着头，从房梁上取下吊着的小簸箕，嘴里喊着“阿命（平潭话心肝宝贝的意思），快来吃快吃”，安顿好我们的小肚子后，又起身往“撇舍”（依着平潭石头厝主厝旁搭建的小房间，通常做厨房之用）走去。
  记忆中，外婆的味道就是在那小“撇舍”里烟雾缭绕下外婆的身影。她绾着海岛女性的盘发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朵玫红色的小花，穿着一身深蓝色小碎花，岁月在她脸上印下的褶子盖不住她那温暖的笑。她弯着腰，轻轻一回头，随着上了年纪的橱柜的“咯吱”一声响，我知道，让我们雀跃的美食很快就要来了。



“拔风柜”是我们这些孩子们喜欢的项目。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跟着外婆身后，往厨房里挤。当然速度快的小孩就能抢到“拔风柜”的美差。虽说是美名其曰帮外婆烧火，可在家被父母禁止玩火的我们，好不容易逮着光明正大玩火的机会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调皮得不停地添柴，把风柜拉得呼呼直响。外婆一边喊着“够啦够啦，可不敢再添柴火了”，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胡闹。最后喊着“好吃的要烧焦啦”终于让我们规矩了起来。

  小脑袋就这么抬着，望着那熹黄的钨丝灯光下外婆忙碌的样子。外婆一回头，她笑了，我也笑了。平潭的三四月，正是海蛎肥美的时候。在我们到来之前，她已经准备好炸海蛎饼。馅料用海蛎、小葱、包菜、紫菜，五香和胡椒等调了味儿，再和上一点肉沫。
  那澄黄的巴掌大的海蛎饼，一个个安静地躺在捞勺里，沥着油。炸好的海蛎饼外壳边缘咬合处呈油黄色，外壳中心圆腹处呈金黄色。心急的我们踮起脚尖，扒着灶台，看着外婆舀少许黄豆粉浆和米浆打匀混合后的面糊，在圆底平勺上形成一个均匀的面，再加入馅料。外婆娴熟地舀少许面糊封住馅料，最后在面上点缀三两颗红花生。下锅后用不了太久，海蛎饼整体就会在油炸定型后迅速从勺子上脱落下来。我们这群小馋猫们，趁着外婆不注意，抓起漏勺里的海蛎饼，就开始啃了起来。在我们这些小吃货的眼里，吃海蛎饼也是有程序的，第一口要小口一点儿咬，这样只能啃到边缘处的脆皮。再接下来要大大的来一口，荤素搭配内馅夹着外层酥皮，让这大海的鲜味和蔬菜的甜味在味蕾碰撞，欲罢不能，赶紧狠狠地再咬上第三口。一个小小的海蛎饼，在我们的三两口下就没了踪影。接着又是眼巴巴地趴在灶台边上，等着外婆锅里的。外婆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是笑着笑着，“别急别急，都有的吃，外婆管够”。

  渐渐的，当年的小毛孩都长大了，外婆也在忙忙碌碌中走完了一辈子。思念伴着记忆里的味道，愈发地浓厚，而后静静地蔓延。这一年雨纷纷，我的妈妈在想念她的母亲，我在想念我的外婆。




作者：平潭税务 章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