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视野下的稳增长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增长目标与政府支出｜陈邱惠 徐现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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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视野下的稳增长——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增长目标与政府支出

作者：陈邱惠 徐现祥

【摘要】本文从政府支出切入，考察全球视野下的稳增长。本文在理论上贡献识别稳增长力度的方法，在实证上利用手工收集的全球增长目标数据进行检验。本文发现，当需要稳增长时，增长目标每 增加1个百分点，政府支出平均增加1.148个百分点。这个发现是稳健的。本文发现稳增长的三个特征：在支出结构上，稳增长增加经济事务支出；在资金来源上，稳增长依靠政府经常性收入；在时间维度上，稳增长具有暂时性。本文的发现表明稳增长是全球性现象。

【关键词】 经济增长，增长目标，政府支出

DOI： 10. 13821/j. cnki. ceq. 2021. 02. 02

一、引 言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经济体设定经济增长目标已是一个全球性 的现象。图1中的实线报告了公布增长目标的经济体数量。从图形上看，公布增长目标的经济体数量自1950年逐渐增加，到20世纪70年代达到高峰； 随后下降，此时全球仍有将近30个经济体公布增长目标；到21世纪初，公 布增长目标的经济体数量又呈现上升趋势。整体而言，全球至少有114个经 济体曾经或一直公布增长目标。从空间分布上看，这些经济体主要分布在亚 洲、非洲、南美洲和欧洲。从收入水平分布上看，约26%的经济体处于高收 入水平，例如法国、日本；57%处于中等收入水平，例如中国、印度；还有 17%处于低收入水平，例如乌干达、尼日尔。这说明设定增长目标是一个广泛且持续存在的全球性现象。

经济体未能实现增长目标也是一个全球性的现象。图1中的虚线报告未 能实现增长目标的经济体数量。从图形上看，未能实现增长目标的经济体一直存在。图2刻画增长目标与目标期内经济增速的散点图。从图形上看，接 近3/4的散点位于45度线以下，表示将近3/4的增长目标未能实现。就经济体而言，在114个经济体中，超过90%的经济体都曾出现未能达到增长目标的现象。这说明，未能实现增长目标同样是一个广泛且持续存在的全球性现象。

从各国媒体报道看，当增长目标可能无法实现时，政府通常不会无动于衷。例如，印度媒体报道，2019年第一季度GDP增速下降至5% ,如果政府不尽快实施新的经济政策，印度将无法实现5万亿美元经济体的目标；泰国媒体报道，在2019年第二季度经济增长放缓的情况下，泰国政府计划出台100亿美元的刺激方案来实现3%的增长目标；再如中国2018年提出了 '‘六 个稳"，1998年则提出了增长速度“保8”。由此可见，从全球来看,很多国 家都存在稳增长的现象。本文将稳增长定义为政府为实现既定增长目标而采 取的行动。

那么，面对上述两个全球性现象，人们感兴趣的问题是，稳增长是一个全球性现象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政府稳增长的力度有多大? 具有什么特征？尽管媒体已有大量报道，但至少在我们的知识范围内，还鲜有学术研究系统性地回答这个问题。

基于此，本文尝试从政府支出切入考察全球视野下的稳增长。本文提出 一个简单的理论框架，在市场机制与政府共存的经济体中，政府权衡实现增 长目标的收益成本，选择最优的政府支出规模。本文证明了，当经济体能够 通过市场自发实现增长目标时，政府无须稳增长，此时政府选择保持支出规模不变；反之，当政府面临稳增长压力时，则选择增加支出来刺激经济增长% 因此，只有当需要稳增长时，增长目标越高，政府支出规模才越大。

采用上述理论框架定量考察稳增长，还需要解决两个难题。一个是如何 识别需要稳增长的情形，另一个是如何收集全球的增长目标样本。对于第一个难题，本文以美国经济周期作为外生冲击，识别需要稳增长的情形。美国 作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其经济波动对其他经济体有很大的影响(Aroraand Vamvakidis, 2004； Bayoumi and Bui, 2010)。当美国经济衰退时,经济体的 外部环境更可能不利于产出增长，我们以此代理需要稳增长的情形；当美国 经济扩张时，经济体的外部环境更可能有利于产出增长，我们以此代理无须稳增长的情形。对于第二个难题，我们通过访问政府官方网站和查找发展规 划书等历史资料，收集整理了全球114个经济体自1950年以来的增长目标数据。

本文实证发现，当需要稳增长时，增长目标每增加1个百分点，平均而 言政府支出将显著地增加1. 1个百分点。以泰国为例，当需要稳增长时，随 着增长目标从5. 5%提高到8% ,泰国的政府支出将增加3个百分点。为了稳健起见，本文进行五个方面的检验。一是采用其他经济周期计算方式重新识别稳增长样本，排除经济周期计算方式的影响；二是通过剔除一个区域的样本后回归，排除样本的影响；三是采用其他的政府支出衡量指标，排除指标 选取的影响；四是采用其他实证回归模型，排除模型设定的影响；五是引入 更多控制变量，排除政治经济周期的影响。本文还发现，无论是在民主和非 民主的经济体之间，还是在普通法系和大陆法系的经济体之间，政府稳增长 的力度没有呈现出显著的差异。这表明，稳增长不仅是全球普遍存在的现象， 而且稳增长的力度在不同经济体间也没有呈现出异质性。

本文考察全球稳增长的特征，主要发现有三个。一是，从政府支出结构 看，稳增长增加政府的经济事务支出。本文发现，当稳增长时，增长目标与经济事务支出显著正相关，与公共服务、国防、医疗保健或教育等支出不相 关，表明政府是通过加强经济事务管理而非公共服务来稳增长。二是，从政府资金来源看，稳增长主要依靠政府的经常性收入，而不是政府债务。本文发 现，当稳增长时，增长目标与政府经常性收入显著相关，与政府财政赤字、政 府债务等都不相关，表明政府稳增长主要是增加政府经常性收入而非政府债务。三是，从时间维度看，稳增长具有暂时性。本文发现，当无须稳增长时，政府 支出与增长目标之间不再相关，表明稳增长不是长期存在的全球性现象。

本文的工作主要与三支文献相关。 一是，本文与政府支出的文献相关。纵观世界各国，政府支出在不同时期和不同经济体间存在很大差异(Persson and Tabellini, 1999)。现有研究认为,经济体的发展水平、人口结构、开放 程度(Rodrik, 1998 ； Ram, 2009)、规模(Alesina and Wacziarg, 1998)以 及选举制度、政治制度(Meltzer andRichard, 1981 ； Persson and Tabellini, 2004)等都是影响政府支出的因素。尽管设定增长目标是全球广泛存在的现 象，但现有文献并没有考察增长目标对政府支出的影响，因此，本文的工作 是对政府支出文献的有益补充。

二是，本文属于经济增长目标文献。目前，关于增长目标的研究主要集 中在单个经济体背景下。例如，中国的增长目标如何受到官员特征(马亮， 2013；余泳泽和杨晓章,2017)、上下级政府互动(Lietal，2019；徐现祥 和梁剑雄，2014)的影响；增长目标如何影响服务业结构升级和全要素生产 率(余泳泽和潘妍，2019；余泳泽等，2019)。与单一经济体背景下的研究不 同，徐现祥和刘毓芸(2017)利用跨国增长目标数据，考察增长目标对经济 增长的影响。不同于他们的工作，本文是考察全球视野下的稳增长及其特征, 旨在揭示增长目标影响经济增长的渠道，是对现有文献的拓展。

三是，本文还与目标设置理论的研究相关。Locke and Latham (1990)基于 400多项研究归纳提出目标设置理论(goal setting theory),指出目标难度与工 作绩效之间存在线性关系，并且具体而有难度的目标比没有设置目标或设置模 糊目标能够带来更高的绩效。目前，这一理论的发展主要基于大量的微观证据, 而缺少宏观的证据(Smith and Locke, 1990； Young and Smith, 2013)。本文的 工作表明，增长目标设置在经济体层面普遍存在，并且与Locke and Latham (1990)的理论一致，增长目标会影响政府的支出行为。因此，本文提供了目标 设 论的宏观,是 现 宏观目的益补。

本文剩余部分的结构安排为，第二部分介绍理论框架和实证识别策略, 第三部分介绍本文的数据来源，第四、五部分报告稳增长的力度和特征，最后是结论性评述。

二、理论框架

(一)理论框架

（二）实证模型

在上述理论框架下考察稳增长力度，首先需要识别政府稳增长情形。由于市场自发实现的经济增速不可观测，本文无法直接区分两种情形。对此，本文以美国经济周期作为外生冲击，分别以美国经济扩张时期和经济衰退时 期代理政府需要稳增长和无须稳增长的情形％作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美国的经济波动对其他经济体有很大的影响（AroraandVamvakidis，2004； Bay- oumi and Bui, 2010）。当美国处于经济衰退时，经济体的外部环境更可能不 利于实现增长目标，政府的稳增长压力更大；当美国处于经济扩张时期时， 经济体的外部环境更可能有利于实现增长目标，政府的稳增长压力更小％另 外，采用外生冲击可以排除增长目标对自身经济周期的影响。美国没有设定增长目标，因此也不受增长目标影响。

需要说明的是，这个识别策略除了识别需要稳增长情形外，也间接检验 了增长目标是经济预测的假说。假如增长目标只是经济预测，那么无论是在 需要稳增长或无须稳增长情形下，增长目标对政府支出的影响应该一致，而 这与本文的理论预测相悖。因此，本文的识别策略有助于间接检验增长目标 是经济预测的假说。

三、数 据

(一)全球增长目标数据库

本文通过访问全球政府官方网站和查找发展规划书等历史资料，手工收集了 114个经济体自1950年以来公布的增长目标数据，构建了一个全球增长目标数据库。在收集整理数据时，本文做了如下三个处理。一是，在指标选 取上，本文优先选择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目标。当出现不同经济增长指标时， 本文优先选择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目标，并尽可能统一指标。二是，本文将 目标期限制在3-8年之间。 一般情况下，增长目标覆盖未来5年的目标期。考虑到不同经济体的目标期存在差异，本文将目标期放宽至3-8年。 三是, 当目标期出现重叠时，本文采用新提出的增长目标。

图3以目标期为观测单位绘制增长目标的频数分布其中，最低的增长目标为1. 6% , 最高为15% , 大部分增长目标介于4%-8%之间。这与许多 经济体提出十年经济总量翻一番的发展目标相关。例如，在1960年，日本国 民倍增计划提出国民收入翻一番的目标；中共十二大报告明确提出从1981年 到20世纪末的二十年，力争使全国工农业年总产值翻两番的目标。此外，里斯本战略提出欧盟15国2000—2010年的增长目标为3% ,因此, 3%处的频数明显增多。

(二)政府支出与其他变量

与现有文献保持一致,本文采用Penn World Table 9. 1 (Feenstra et al. , 2015)的政府消费支出占GDP比重衡量政府支出。 PWT9. 1涵盖1950 — 2017年的192个经济体，可以减少样本损失，同时也避免政府采购的相对价 格差异导致的偏差。本文还使用Easterly (2001)汇编的全球发展网络增长数 据库(Global Development Network Growth Database)。该数据库涵盖 1972—2000年的124个经济体,包括政府支出占比、收入占比、赤字占比以 及按政府职能划分的支出占比等数据。

根据Alesina and Wacziarg (1998)的回归框架,本文引入以下控制变 量。本文控制人口规模、初始人均GDP、初始人力资本、抚养比率、城市化 比率、贸易开放度和民主程度。考虑到控制变量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本文 采用控制变量的期初值衡量。由于增长目标对应的目标期长短不一致，本文 进一步控制目标期长。

控制变量主要来自PWT9. 1和世界银行的世界发展指标(World Devel opment Indicators) 。其中，人口规模、初始人均GDP、初始人力资本和贸易 开放度(进口加出口占GDP比重)来自PWT9. 1；抚养比率和城市化比率来 自世界发展指标；民主程度来自Polity IV数据库的政体指数；目标期长来自全球增长目标数据库。

表1以目标期为观测单位，报告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第（1）至第 （4）列报告全样本的描述性统计，第（5）至第（9）列报告需要稳增长样本。 在匹配增长目标数据库和PWT9. 1后，本文共得到455个样本，其中需要稳 增长的样本为229个。从第（2）和第（6）列的样本均值来看，全样本和需 要稳增长样本的政府支出、增长目标和控制变量相差不大，说明本文识别的 需要稳增长样本与全样本相比差异不大。

四、稳增长的政府支出力度

（一）基本回归结果

在报告基准回归结果之前，我们分别采用全样本和需要稳增长样本重现 已有文献的结果，以检验样本的代表性，如表2第（1）和第（2）列所示。 第（1）列的结果显示,人口规模的系数显著为负,与Alesina and Wacziarg（1998）的发现一致；初始人均GDP的系数显著为负，也与Ram （1987）发 现的当采用国际价格计算政府支出时，瓦格纳定律（WangeOs law）在实证 上不成立的结论一致。此外，抚养比率、贸易开放度等变量的系数符号也与 现有实证研究（Alesina and Wacziarg, 1998； Rodrik, 1998）基本一致 。这说明与现有研究的样本相比，本文收集的增长目标样本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同理，第（2）列的结果显示，当采用需要稳增长样本时，解释变量的系数符 号变化不大，说明需要稳增长样本也具有一定代表性。

表2第（3）列引入增长目标，报告政府稳增长力度的基准回归结果。为 了控制增长目标的实施差异，我们也加入目标期长（取对数）作为控制变量。 从回归结果来看，增长目标的系数估计为1.148,通过显著性水平为5%的统 计检验，其他解释变量的系数估计与第（2）列相差不大。这说明，当需要稳增长时，事先设定的增长目标每增加1个百分点，随后的政府支出平均增加 1.148个百分点，与理论预期一致％以泰国为例，当需要稳增长时，随着增 长目标从5. 5%提高到8% ,泰国的政府支出将增加3个百分点。实际上, 泰国的政府支出从12%提高到21%,增加了 9个百分点。这意味着增长目 标的变动解释了约1/3的政府支出差异。从经济含义上看，增长目标的影 响也是显著的。

考虑到本文的实证策略依赖于如何识别需要稳增长样本，表2第（4）—（7）列采用其他经济周期进行识别，并重现第（3）列中的回归结果。表2第 （4）列按照Backus and Kehoe （1992）的做法，采用HP滤波参数 =100计算美国经济周期。表2第（5）列采用OECD建议的HP滤波参数 =25计算 美国经济周期。从第（4）和第（5）列的结果来看，增长目标的系数估计与 基准结果相差不大，说明本文的基准结果不受HP滤波参数的影响。表2第 （6）列采用BP滤波计算美国经济周期并重新划分样本。从第（6）列的回归果来看，增长目标的系数估计变化不大。说明本文的基准结果不受经济周期计算方式的影响。表2第（7）列采用自身的经济周期划分样本（= 6.25）。从第（7）列的结果来看，增长目标的系数估计仍然显著为正，说明 本文基准结果也不受经济周期参照系的影响。

总之，表2的回归结果表明，当需要稳增长时，增长目标每增加1个百 分点，政府支出将显著地增加1.148个百分点。该发现与本文的理论预期一 致，并且在统计意义上和经济含义上都是显著的。

(二)稳健性检验

本文进行四个方面的稳健性检验。第一，排除个别经济体的影响。由于 公布增长目标的经济体在社会经济条件上存在较大差异，我们有必要检验基准结果是否由个别经济体驱动。第二，排除指标选取的影响。从政府支出文 献来看，采用不同的政府支出衡量指标往往会导致不同的实证结果。本文利用其他政府支出衡量指标，检验基准结果对指标选取的稳健性。第三，排除 实证模型设定的影响％本文改用其他实证模型设定，以检验基准结果对模型 设定的稳健性。第四，本文引入更多的控制变量，以排除政治经济周期的影响。

1.排除样本的影响

本文根据世界银行对经济体的区域划分标准，每次剔除一个区域的经济 体后重现表2的基准结果。表3第(1) —(6)列分别报告每次剔除样本后的回归结果。从结果来看，每次剔除一个区域的经济体后回归，增长目标的系数大小基本保持在1.1—1.5之间，都能通过显著性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 与基准结果相比变化不大。这说明本文的基本结论并不是由个别区域的经济体驱动。

2.排除指标选取的影响

表4第(1) —(3)列报告指标选取的稳健性检验结果。由于PWT9. 1只 包含政府消费支出占比，本文利用全球发展网络增长数据库的政府财政统计数据进行检验。考虑到该数据库的样本量较少，为了保证系数估计的准确度，本文简化式（5）的回归模型，将年份固定效应改为五年期固定效应（1971— 1975, 1976—1980……1996—2000）,将经济体固定效应改为控制区域虚拟变量。

表4第（1）列仍采用政府消费支出占比衡量政府支出，以检验数据库变 换对基本结果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增长目标的系数估计为1. 9,能够通过显著性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说明采用全球发展网络增长数据库的政府财政 统计数据，本文的基本结论仍然成立。

表4第（2）和第（3）列分别采用政府支出占GDP比重（包括政府的消 费支出和资本支出）、政府的资本支出占GDP比重衡量政府支出。从第（2）和第（3）列的结果来看，增长目标的系数估计都为正，并且都能通过显著性 水平为10%的统计检验，说明采用其他政府支出衡量指标，本文的基本结论 也是稳健的。结合表4第（1）列的结果还可以发现，当需要稳增长时，增长目标不仅对政府消费支出有正向影响，对公共投资也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3. 排除模型设定的影响

表4第（4）—（6 ）列报告模型设定的稳健性检验结果。考虑到同一区域 的经济体更容易受到相同冲击，并影响政府支出，本文根据世界银行对经济体的区域划分标准，允许同一区域内的经济体存在自相关，采用区域的聚 类稳健标准误，第（4）列报告相应的回归结果。从结果来看，增长目标的系数估计仍然显著，说明采用不同层面的聚类稳健标准误不影响本文基本结论。

表4第（5）列借鉴Rodrik （1998）的政府支出模型设定，采用对数形式 的政府支出以及对数形式的控制变量。回归结果显示，增长目标的系数为 4.6, 能够通过显著性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说明采用不同的政府支出模型 设定不影响本文的基本结论。

表4第（6）列采用目标期内的政府支出增长率作为被解释变量。政府支 出数据来自世界银行的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第（6）列的结果显示，当采用 政府支出增长率作为被解释变量时，增长目标系数为0.72,能够通过显著性 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说明采用政府支出增长率衡量政府支出，本文的基本 结论也是稳健的。

4. 排除政治经济周期的影响

表5在基准回归基础上引入其他控制变量，以排除政治经济周期的影响。考虑到增长目标的设定可能与领导人更替同步进行，我们在基准回归 中控制增长目标所处的政治经济周期。表5第（1）列引入经济体的领导人任 期（取对数），第（2）列引入目标期内是否有领导人换届的虚拟变量，第 （3）列引入目标期内是否有选举的虚拟变量。数据来自Bell （2016）收集整 理的统治者、选举和异常,理数据集（TheRulers, Elections, and Irregular Governance dataset）。从回归结果来看,在分别控制了领导人任期、是否有领 导人换届以及是否有选举后，增长目标系数估计变化不大，都能通过显著性 水平为10%的统计检验，说明在控制了政治经济周期之后，本文的基本结论 仍然是稳健的。同时，领导人任期、是否有领导人换届，以及是否有选举的系数并不显著，说明这些政治经济周期因素对目标期内的政府支出并没有显著的影响。

（三）异质性分析

本文比较不同社会制度背景下的政府稳增长力度。首先，本文比较民主 与非民主经济体的稳增长力度。相比民主经济体，非民主经济体更可能为了 实现增长目标而采取积极的政策。本文采用Acemoglu al. （2019）的二分 法民主指标构造民主经济体和非民主经济体虚拟变量。表6第（1）列在基准 回归中引入增长目标与非民主经济体虚拟变量、民主经济体虚拟变量的交互 项。从结果来看，增长目标与两个虚拟变量的交互项系数相差不大，在10% 显著性水平上都显著为正。本文检验两个交互项系数是否相等，F检验的p 值大于10% ,说明在民主或非民主经济体中，政府稳增长的力度没有显著的差异。

本文比较不同法律起源背景下的政府稳增长力度。 La Porta et al. (2008)认为，在大陆法系的经济体中，政府力量更可能替代市场机制发挥作用；而在普通法系的经济体中，市场机制发挥着主导的作用。由于不同法律起源背景下的政府作用不同，政府的稳增长力度也可能存在差异。

本文采用 La Porta et al. (2008)的法律起源数据，将经济体分为大陆法系和普通法系两类,在基准回归中引入增长目标与大陆法系虚拟变量的交互项、增长目标 与普通法系虚拟变量的交互项。表6第(2)列的结果显示，增长目标与两个 法系虚拟变量的交互项系数都显著为正，系数大小相差不大。F检验的p值也显示不能拒绝两个系数相等的原假设，说明在不同法律起源的经济体中， 政府稳增长的力度也没有呈现出显著的差异。

总之，表6的实证结果表明，无论是在民主与非民主经济体之间，或大陆法系与普通法系的经济体之间，政府的稳增长力度并没有显著差异。

五、稳增长的政府支出特征

(一) 稳增长的支出结构

本文考察当需要稳增长时政府支出结构的变动％根据联合国统计司对政 府职能的分类标准，政府支出按职能可以分为十类，包括一般公共服务、国 防、公共秩序和安全、经济事务、环境保护、住房和社会福利设施、医疗保 健、娱乐文化和宗教、教育和社会保护。全球发展网络增长数据库提供按职 能划分的政府支出数据。其中，环境保护的支出数据不包含在内，公共秩序 和安全的支出数据缺失严重，因此本文不考虑这两项政府支出。在剔除这两 项政府支出后，其余8项政府支出约占政府总支出的83% 。

表7报告各项政府职能支出对增长目标的回归结果。从结果来看，除第 (3)列的经济事务之外，其他列的增长目标系数都不显著，第(3)列的增长 目标系数估计为1.19，能够通过显著性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这说明当需 要稳增长时，增长目标只对经济事务支出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对公共服务、 国防、医疗保健、教育等方面的政府支出没有影响，表明政府是通过增加经 济事务支出来稳增长的。

(一) 稳增长的资金来源

本文利用全球发展网络增长数据库，进一步考察政府稳增长的资金来源。首先，本文考察当需要稳增长时，增长目标对政府收入的影响。表8第（1） 列的被解释变量为政府收入占GDP比重，回归结果显示，增长目标的系数估 计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政府收入是稳增长的一个资金来源。本文将政府收入拆分为政府的经常性收入和资本收入。其中，政府的经 常性收入包括税收收入和经常性的非税收入；资本收入包括销售资本资产的 所得和非政府来源的资本转移所得。表8第（2）和第（3）列分别报告政府 经常性收入和资本收入的回归结果。从结果来看，当需要稳增长时，增长目 标对政府经常性收入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对政府资本收入没有显著的影响, 说明稳增长的资金主要来自政府收入中的经常性收入，而不是资本收入。

除了政府自有的收入外，本文考察政府是否从其他政府或国际机构获得 资金来稳增长。表8第（4）列以政府获得的赠款占GDP比重作为被解释变量。回归结果显示，增长目标对政府所获赠款占比没有显著影响，说明稳增 长的资金并不是来自其他政府或国际机构的捐赠。

本文还考察增长目标对政府财政赤字和政府债务的影响，以检验政府是否通过借债来融资。表8第（5）和（6）列分别以财政赤字占GDP比重和中 央政府债务占GDP比重作为被解释变量。从第（5）列的结果来看，增长目 标的系数为负，但在统计上不显著，说明政府稳增长并没有显著地扩大财政赤字。第（6）列的回归结果显示，增长目标的系数不能通过显著性水平为 10%的统计检验，说明政府稳增长也没有显著地增加中央政府债务。这可能 是由于经济环境不景气时，政府难以发债融资的原因。

总的来说，表8的实证结果表明，政府稳增长的资金来源主要是政府的经常性收入，而不是政府债务，或来自其他政府和国际机构的赠款。

（三）稳增长的暂时性

本文讨论全球稳增长是否是长期存在的现象。根据理论框架，只有当经 济体无法自发实现增长目标时，政府才需要通过增加支出稳增长；当经济体 能够自发实现增长目标时，政府无须稳增长，支出规模保持不变。这种不对 称的政府支出变动意味着稳增长只是暂时性的现象。本文利用回归方程（5）, 采用无须稳增长样本回归，以检验稳增长现象是否长期存在。

表9报告无须稳增长样本的回归结果。第（1）列以HP滤波参数=6.25计算美国经济周期，识别无须稳增长样本％回归结果显示，增长目标的 系数估计为—0.69，不能通过显著性水平为10%的统计检验，说明当无须稳增长时，增长目标对政府支出没有影响，与理论预期一致。

表9第（2）—（5 ）列改用其他经济周期重新识别无须稳增长样本，进行 稳健性检验。其中，第（2）和（3）列分别以HP滤波参数=100、 =25重新计算美国经济周期，第（4）列改用BP滤波计算美国经济周期，第（5）列采 用自身的经济周期识别无须稳增长样本。从第（2）—（5 ）列的结果来看，增长目标的系数估计都不显著，说明表9第（1）列的回归结果不受经济周期计算方式的影响。

总而言之，表9的实证结果表明，当无须稳增长时，政府支出与增长目 标不相关。结合表2的基准结果可以发现，只有当需要稳增长时，政府才会增加支出。这意味着政府稳增长是暂时性的现象。

六、结论性评述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经济体设定增长目标是全球广泛存在的现 象，同时，约3/4的增长目标未能实现。当增长目标可能无法实现时，许多 政府会采取行动稳增长。基于此，本文研究的问题是，稳增长是全球性现象吗？如果是，政府稳增长的力度有多大？具有什么特征？本文从理论与实证 两个维度考察了全球视野下的稳增长。

本文提出一个简单的识别稳增长力度的理论框架。本文证明了，当经济 体能够自发实现增长目标时，政府无须稳增长；当经济体不能自发实现增长目标时，政府面临稳增长压力，通过增加支出稳增长，此时，增长目标越高， 政府支出越大。

在实证上，本文规范地检验了全球视野下的稳增长。首先，本文收集整 理了全球增长目标数据库。基于这个数据库和上述理论框架，本文实证发现, 当需要稳增长时，增长目标每增加1个百分点，政府支出显著地增加1.149 个百分点。这个发现是稳健的，并且在民主和非民主经济体之间，在大陆法系和普通法系经济体之间，都没有呈现出显著的差异。

本文还发现全球稳增长具有三个特征。一是在支出结构上，稳增长增加 了政府的经济事务支出，而不是公共服务、国防或教育等支出；二是在资金 来源上，稳增长主要依靠政府经常性收入，而不是政府债务或其他政府和国际机构的赠款；三是在时间维度上，稳增长是暂时性现象，而不是长期存在。总之，本文的工作表明稳增长是一种全球性现象。

不可否认，本文的工作还是初步的，至少有两个方向值得进一步研究。一是考察稳增长的其他方 式％本文从政府支出切入考察稳增长，这显然并非唯一的稳增长方式。二是 考察政府稳增长的效果。当需要稳增长时，政府普遍采取了增加支出的方式。从事后看，这种稳增长策略并不能够实现所有的既定增长目标。毕竟，全球接近3/4的增长目标并未实现。因此，一个有意义的问题是，政府未能实现 目标是因为目标太高还是稳增长的力度不够？这些问题有待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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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原文： 全球视野下的稳增长：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增长目标和政府支出.pdf (2.01 MB, 下载次数: 46)

2021-9-2 17:53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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