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案为鉴 | “夫妻拍档”的隐秘生意

广东政策君

专案组对涉案人员、企业运营信息等进行关联追踪，发现一系列线索都指向企业人员冯某。经查，这个冯某竟是涉案企业负责人徐某的丈夫。这对“夫妻拍档”以名下的L公司为平台，究竟在搞什么鬼……
A 来自人民银行的异常信息
“被告单位温州市L贸易公司犯骗取出口退税罪，判处罚金5000万元。被告人徐某犯骗取出口退税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60万元；被告人冯某犯骗取出口退税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并处罚金20万元，犯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6个月，并处罚金20万元，决定执行有期徒刑5年，处罚金40万元……”近日，随着浙江省温州市鹿城区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审判，一桩骗税大案落下帷幕。此案主犯是一对夫妻，在为期几年的时间里，夫妻两人是如何“编织”违法链条，实施骗税的呢？
时间回溯至2019年6月。这天，温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金融打击大队收到中国人民银行温州中心支行传来的信息，反映温州市L贸易公司（以下简称“L公司”）账户资金进出十分频繁，并且与其往来的对方账户有大量资金来自个人账户，存在虚开等涉税违法嫌疑。
温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马上将这条信息传递至国家税务总局温州市税务局稽查局。为进一步核实线索，该局迅速组织检查人员对L公司涉税信息进行案头分析。税收征管资料显示，L公司为一般纳税人，成立于2006年4月，注册资金50万元，主要从事货物进出口及技术进出口等业务。
检查人员利用征管软件，调取L公司历年出口退税数据、人员信息等资料时发现，该公司2011年~2019年期间共办理出口退税4000多万元。其中，出口货物大部分为皮鞋，出口目的地非常散乱。结合银行部门的疑点线索和不久前温州地区曾出现不法鞋类企业虚开违法等作案情况，检查人员认为，该公司具有骗取出口退税违法嫌疑。
于是，温州市税务局稽查局与温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立即抽调人员组成联合专案组，对L公司立案调查。
为加速案件查办进程，税警双方明确了分工：公安经侦部门负责采集涉案企业及银行账户的交易明细信息、追查人员关系网；税务稽查部门负责收集分析企业涉税信息、进货和出口的所有相关数据，从中寻找线索和证据。税警双方各司其职，一张大网悄然张开……
B 资金货流疑点重重
为了不打草惊蛇，税警双方从外围调查入手，一起踩点，共同研究，利用各自的信息化管理系统，对所有与L公司存在关联的上游下游企业信息、发票进销项（数据）、人员账户以及资金往来流水等情况进行“地毯式”采集，共提取了与涉案企业相关的400多个银行账户、5000多条发票信息及货物出口信息。
通过对这些信息数据实施筛选、分析，办案人员掌握了L公司检查期内进项发票数额、货代公司名称、出口额及退税额等具体情况，了解到该公司主要“出口”皮鞋，出口口岸集中在宁波北仑港。专案人员发现，该企业出口业务主要由为数不多的几家报关公司操作，但出口业务的目的国则特别分散，既有欧美等发达国家，又有中东、非洲等发展中国家和地区，数量多达数十个，出口涉税金额累计有5700多万美元。
企业人员及社保调查信息结果显示，该公司仅4名人员：分别为法定代表人徐某、冯某、会计董某和单证员邱某。企业如此大的业务量，居然只有几名工作人员，这一反常情况，加重了企业的违法嫌疑。
在对涉案企业资金流、单证数据进行初步核查时，专案组发现：L公司和上游鞋企的资金流水账信息显示，L公司对公账户向上游鞋企汇出“货款”后，不久就有大量资金通过个人账户转回L公司账户，疑似资金回流，其形式符合以支付手续费方式虚开发票的违法案件特征。
案件初期人员、资金流等调查发现的情况，印证了检查人员最初的判断，专案组推断，该公司涉嫌伪造资金流、货物流和票流，具有通过“买单配票”方式，骗取出口退税重大嫌疑。
C 聚点成线绘制“链条图谱”
为了进一步查清案件真相，尽快获取涉案企业“买单配票”的违法证据，专案组结合该公司近年来的银行流水信息、发票信息等涉税数据，利用资料存取与调查分析软件、大数据技术等信息化手段，进行定向分析与整合，从中梳理出线索并进行追踪查证。
——从进出口税收管理部门，调取L公司的增值税专用发票表、出口申报明细表、海关信息明细表、进货申报明细表，并将其综合为一张数据分析表。梳理出企业每笔货物出口对应的报关单、报关公司、采购开票企业及资金流转情况等，并对报关公司和相关业务真实情况实施核查。
——对涉案企业发票流、资金流进行配对式重点梳理，并按“一户一表”方式，重点制作出20多张有关开票企业与L公司间资金往来的明细表；按“一企一档”方式，将20个上游企业按各自开票信息及基本情况分别建立档案，并对其业务真实性实施查证。
——按“一人一档”方式，建立由30多个涉案人员组成的案件人员关系图表，根据其涉案的角色身份、社会关系、银行账户等信息分别建立档案，并将所有涉案的上游开票企业及相关人员的姓名、身份信息和资金账号等数据整合成一张图表，供办案人员查证、追踪使用。
…………
随着调查工作的步步深入，L公司骗取出口退税的作案链条渐渐清晰，专案组逐渐掌握了L公司资金等业务运作的链条和相关证据。办案人员确认，涉案上游鞋企每次在收到L公司“货款”并扣除一定比例费用后，均会通过财务、股东等人员的个人账户将款项汇回L公司负责人徐某及其控制的一些私人账户，这些资金回流共有900多笔，累计金额逾2亿元。
D 六路出击，一网成擒
在案件核查过程中，专案组通过网络技术，对涉案人员、涉案设备、涉案人员信息等情况实施关联分析和追踪，发现一系列数据和线索都指向企业人员冯某。经核查，这个冯某是L公司法定代表人徐某的丈夫。在对L公司资金账户和外汇支付等业务追踪核查后，专案组发现，冯某经营的地下钱庄控制着一批离岸账户，与L公司存在密切的外汇往来。
这对涉案夫妻自以为操作手法隐蔽，但办案人员通过大量辛苦的调查工作，仍然发现了他们利用地下钱庄，多次接收离岸账户大额外汇，伪造出口收汇的证据：冯某通过其控制的个人账户向提供外汇的海外人员汇出人民币，不久，海外人员控制的境外账户就会向L公司账户汇出外币“货款”。至此，L公司虚假出口收汇资金链条见光。
在查证的同时，办案人员利用技侦技术，对徐某夫妻以及会计董某、单证员邱某等涉案关键人员进行了布控，在专案人员不懈追查下，这桩涉案金额4亿多元的骗税大案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随着取证工作完成，专案组认为抓捕时机已成熟。
专案组实施收网行动当天，温州市税务局稽查局和温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兵分6路，同步行动，一举将L公司法定代表人徐某及其丈夫冯某，企业单证员邱某、会计董某和上游涉案某鞋企负责人许某某夫妇、会计温某共7名关键违法嫌疑人抓获，并搜查获得了大量涉案物证、书证和电子证据。
违法嫌疑人落网后，税警双方决定首先对L公司外贸单证员邱某、会计董某进行讯问，在讯问言证环节实现突破。
面对专案组出示的翔实证据，邱某很快就承认了其代表L公司向货代公司业务员购买出口货物信息，伪造海关预录单、提单等出口资料的违法行为。随后，会计董某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承认了其按照徐某等人指示，制作虚假购销合同，向上游企业非法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犯罪事实。两名关键涉案人员的口供与前期的侦查取证结果相互印证，使涉案违法企业的资金流、货流、票流形成了完整的“闭环”证据链。
随后，专案组对L公司法定代表人徐某及其丈夫冯某进行了讯问，面对铁证，两人对伪造报关单、伪造销售合同等单证，通过“配单”和“配票”方式骗取出口退税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经查，2011年~2019年期间，徐某、冯某以L公司为平台，通过支付手续费方式，从当地20余家鞋企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3404份，涉及金额2.83亿元，并通过伪造报关单、伪造销售合同、非法购汇等方式伪造货物出口业务，向税务机关虚假申报退税业务，共骗取国家出口退税款4882.20万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随着司法部门判决结果的作出，冯某、徐某夫妇受到了法律严惩。
条分缕析，突破信息迷局
作者：国家税务总局温州市税务局稽查局局长 陈志雅
■税案评析
本案是一起外贸公司通过“配单”“配票”违法手段骗取出口退税的典型案例。作案的两名主犯既是夫妻，又是违法拍档，两人分工明确，一人虚构交易和业务链条，另外一位则通过地下钱庄制造汇兑假象伪造资金流。两人自以为配合默契，天衣无缝，但其所作所为最终仍在税警双方的彻查下见了光，并受到了法律严惩。
本案查办之所以进程快、打击准，主要得益于税警紧密协作，充分发挥各自专业优势，利用大数据等信息技术，迅速追踪查证，取得了1+1＞2的效果。
案件查办过程中，专案组广泛采集涉案企业资金流、票流和涉案企业人员等信息，调取了与案件相关的400多个银行账户信息，筛选出5000多条重点发票流数据，以及30多名涉案人员的视频等大量行踪信息。在此基础上，税警双方应用大数据技术，利用资料存取与调查分析软件、电子分类表格，采用思维导图分析法等信息化手段，对大量的发票流、资金流、业务流和涉案人员信息数据实施了定向综合分析。
办案人员按照“一户一表”“一企一档”“一人一档”等方式对大量涉案数据进行分类甄别后，详细绘制了涉案资金链路图、涉案企业“出口”业务图、人员关系图。随后，按图索骥，运用信息化手段、技侦技术等，对涉案企业上游虚开、虚假出口的违法行为实施了针对性重点查证，一步步查清了这起骗税案件的操作手段，挖出了骗税链条，最终将这起“夫妻档”“自导自演”的出口骗税案件查得水落石出。
来源：《中国税务报》2021年7月20日06版次
作者：方庆来 本报记者 虞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