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声悦耳｜又到苇叶飘香时

甘肃政策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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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推出徽县税务局贺东东作品《又到苇叶飘香时》，由景泰县税务局沈茂升朗读。



惊蛰初过，密密的雨丝儿，就飘起来。一斜，便落到坝子上的芦苇地。
雨多深，苇芽就多长。苇芽儿，牵着春天母亲的衣袂，一个劲地往上窜。没几天，芦苇就齐腰了，撒出绿绿的、柔柔的新叶。春风吹过，唰唰地，不知是叶子响，还是芦苇在抽节。
农历四月底，是一畦畦苇叶的“蜜月”。晨雾还未散尽，初醒的苇叶，噙着剔透的露珠，迎着微风，轻轻颤动。露珠儿满叶子跳动，滚到这边，苇叶倾过来，滑到那边，苇叶侧过去。有趣的是，露珠儿左右滚动，却不见跌下来。日光过处，叶尖的露滴，晶润润的，真成了五彩的玛瑙。忽而一声鸟鸣，惊起苇叶，玛瑙落下来，溅开无数金光。宽宽长长的苇叶，宛然一叶叶细镂的翡翠。碧浪起伏，送来缕缕清香。
忽然想起儿时看守苇叶的事了。“五月五，过端阳，家家包粽忙。”苇叶包成的粽子，通身碧玉，鼓着四个尖尖的粽角，玲珑而淡雅，可迷人了。却不是谁家都有苇田，加上苇叶一年年金贵，便有人悄悄溜进别家的苇田“浑水摸鱼”。于是，每年端阳节前，挨着苇田，许多守叶儿的棚子一一搭起。这些简易的棚子，我们唤之“庵房”。
庵房不少，长长的一溜，沿着坝路星散。三角形窗口，正对一畦连一畦的苇田。不知大人体验如何，小孩子，都是喜欢庵房的，常常哭着嚷着缠着，要到庵房守叶儿。至于结果，自然多半不被应允，很少有谁例外。
幸运的是，比起别家的孩子，我稍稍能宽松点，因为有伴儿。我的伴儿就是前门的二爷，两家的苇田，紧紧挨着。我从小就在二爷怀里滚大，他那浓浓的泥土味儿，粗粗的胡子茬，长长的铜烟锅，我都熟悉得同自己的手指头一样。跟二爷守叶儿，母亲也很放心。
天还没黑透，庵房口望去，满个坝子，齐刷刷的苇叶，活脱脱一块绿色海绵。手掌不用如何使力，就能挤出水来。再仔细看，几乎每一片苇叶，都搭在另外一片上，仿佛手握着手。坝子里，苇叶依着苇叶；庵房里，我依着二爷。不晓得苇叶相依，是不是也像我依二爷，依着身暖暖的旱烟味儿。
二爷身上，当然不止烟味儿。小孩子的肚子，没个准数，他担心我夜里饿着，也怕我有时不乖，两只衣兜总鼓囊囊的。那时乡庄，着实也没别的。然而二爷衣兜，却一直是万花筒——昨天野山枣，今儿葵花籽，明个麻核桃，实在没啥就揣两颗“铁蛋子”，这苹果皮厚，耐放得很。
根本不等半夜，快到庵房时，跟屁虫的我，突然三步并做两步，抢在二爷前头，再一脚蹿进庵房，把住门口，双臂箕张作拦截状。二爷明白我的心思，呵呵一笑，顺手掏出三核桃两枣。有时接了核桃，我还不依不饶，二爷会猛地举起我，说扔到芦苇田里，然后轻轻掼到他肥厚的被褥上。
偶尔我也能开开“洋荤”。二爷有个女儿，远嫁内蒙。路远，并不常回来，但来一趟必大包小包，像要把家搬回甘肃。我比所有人都盼她来——她来后的四月夜晚，必是甜丝丝的。每晚二爷守叶儿，出门总不忘摸半把奶糖，不多，也就六七粒。夜色细细落，坝子安静得似一口古井，不知不觉，半把奶糖已从二爷衣兜溜进我肚里。从不见二爷自己吃奶糖，要他吃，每次都说“还有还有”。我不信，一头扎他怀里，两只衣兜翻个底朝天，大多时候并没有。后来我学“聪明”了，剥好糖，看着往嘴里送，突然中途拐弯，明明白白塞进二爷嘴里。他另掏出一颗来，我三下五除二剥开，丢自己口里。奶糖的甜香，和着苇叶的清香，弥漫在宁静的夜空里。四月的村庄，不由得醉了。
睡意还没上来，二爷就磕着烟锅，说些故事。故事很多，也很长，不安分的我，时时探出头，数数天幕的星星，又点点苇田的萤火，看究竟谁多。清浅的银河，落在远远的天边，接着苇叶。二爷指着银河，缓缓开了口：很久以前，天地相去不远，银河凡间相连。河边一个穷孩子，放着头老牛，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有一天，织女和姐妹们，下凡……故事还没完，他臂弯里的我，早已睡熟。
逢着下雨，是睡不着的。急雨时，密密的雨珠子，砸在苇叶上，噼里啪啦的。四下里，只有朦胧的雨声，伸长耳朵，也听不到别的响动。苇叶溅起的水雾，笼着庵房。绵绵的凉意，渐渐涌上来，不由得，我偎紧了二爷。而他，则把大半被子，扯在我身上。疏雨时，不紧不慢的雨滴，打在苇叶上，滴滴答答的，格外有味儿。
又到苇叶飘香时。照例是坝子上最热闹的时节。各家各户，大人小孩，都拎着竹篓，穿阡过陌来到苇田。我们攀弯高高的芦杆，撷下青青的苇叶——隔两天就是端阳。端阳，满满一口粽儿香。


本期作者：贺东东
陇南市徽县税务局干部。诗文散见于《人民日报》《诗刊》《星星》《草堂》《中国诗歌》《飞天》《诗潮》《山东文学》等刊物。

本期主播：沈茂升
白银市景泰县税务局工作。希望能以自己的朗读抛砖引玉，吸引更多的声友们参与“税声悦耳”播音。

来源：甘肃税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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