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与村庄

陕西政策君

时
代
变
迁
的
见
证
石
磨
与
村
庄
岁
月
痕
迹
12
月
25
日



READING
暖心的故事周而复始地在这里演绎
我出生在延安市宝塔区一个叫临镇镇的村落，村口的大樟树下，卧着一方巨大的石磨。母亲说：“石磨转动的声音是最动听的乡间小曲。”“咕噜噜”“咕噜噜”，一年四季，唱得天更高更蓝，唱得河水更清更甜，唱得乡亲们的笑容更灿烂、心情更舒畅。


石磨从何时来到我们这个闭塞又充满温情的小村庄，已无从考证。农闲时，乡亲们会三三两两聚集在大樟树的阴凉下，伴随着石磨“咕噜噜”歌唱，听村里老人眉飞色舞地讲樊梨花建功捉敌的故事；农忙时，这里又成了村民歇息、开会纳凉的地方；更多的时候，石磨是孩子们嬉戏的乐园：孩子们围着石磨，一个孩子攀上磨架，盘腿坐在磨盘上，其他孩子则使劲儿推着石磨旋转。树荫下，串串清脆的欢笑萦绕在枝头。有时，石磨是黄继光堵枪口的碉堡；有时，石磨是杨子荣威虎山的皮座椅；有时，它还是摆满车马炮的棋桌……磨盘上的欢笑陪伴着孩子们幸福地长大，深深镌刻在他们成长的旅程中。
对于石磨，乡亲们怀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在庄稼人眼里，石磨的价值是物质贫乏年代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的，是幸福生活的象征。谁家有红白喜事，谁家来了贵客，乡亲们过年过节，总会将黄豆、蚕豆、糯米、荞麦和玉米等自产食材拿来碾磨加工。起初，磨盘上的粮食堆得像座小山，随着磨盘不断地旋转，一点一点慢慢地从中间圆润光滑的磨孔陷下去，清香黏稠的汁水便从两扇青石的凹槽中涓涓流出。若是碾粉，还得时不时打开磨台上的漏口，用笤帚小心地把粉扫到簸箕里，不忍心浪费一丁点儿粮食。红红的辣椒粉、白白的汤圆、可浓可淡的豆卷皮、清香可口的豆腐脑、金黄的玉米糊、形态各异的糯糍粑……都来自于石磨一圈一圈的旋转和耕耘。推磨是力气活，更是技术活，站姿和用力都要讲究技巧，双脚须一前一后站成弓字步，两手紧握磨搭钩的手柄，连续地推拉，均匀地用力，石磨就这么跟着节奏“咕噜噜”“咕噜噜”欢快地唱起歌来，奏起一曲曲乡间美妙的乐章。
  

石磨里流出的汁液，是单纯的粮食吗？不，它分明是爱的眼泪，是父辈辛劳的汗水，是乡亲们患难与共的真挚情感。再艰难的日子，石磨也会饱满深情地哼唱着“咕噜噜”的歌谣，用五谷杂粮把乡亲们的生活变得有滋有味。
   
质朴敦实的石磨，让乡里乡亲之间懂得了谦让和尊重，乡亲们亲如一家，从没有在石磨前面红耳赤过。平时讲究个先来后到，但是遇上哪家有急事总是谦让，谁家有困难大伙也齐伸手共张罗，暖心的故事周而复始地在这里演绎，刻满岁月痕迹的石磨给平静的小村庄增添了无尽的和谐。

年复一年，石磨吟唱着“咕噜噜”的歌谣，把一代又一代村里人的诙谐有趣、淳朴善良和坚毅果敢深深地镌刻在它的记忆里。日月轮回，春去秋来，石磨碾弯了父亲的脊背，碾走了母亲的青春，碾细了村民的生活，碾出了孩子们童年的芬芳，碾碎了纷杂的心事，更碾暖了寂寞的村庄。

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季节，我再次回到生我养我的小村庄，昔日轮廓依稀尚在，只是没有了儿时的喧嚣与老牛的哞叫，大树长高长粗了，伙伴们皱纹多了，长辈们老了。大樟树的年轮被厚厚的树皮包裹着，偌大的树冠枝繁叶茂，四五人合抱的树干向乡亲们诉说着岁月沧桑。只有石磨一如从前，静静端坐在大樟树下，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故乡以飞快的步伐在前进。如今，家家户户建楼房，搬新家，随时都可以品尝到各种各样的美食，豆腐、年糕、糍粑、豆浆早已不再是孩子们的奢望，石磨终于像完成历史使命的老者，停止了咀嚼，停止了歌唱。拉柄已不见踪影，留下的石凹早被不知名的野草占据，两扇青石磨盘之间已长出斑驳的青苔，一层挨着一层……石磨就像一位迟暮老人，幸福而安然地沉睡在岁月的残墙断垣之间。

然而，作为父辈们心血和汗水的见证，作为童年苦涩与欢乐的见证，作为乡亲们分享丰收喜悦的见证，作为从贫瘠到富裕展现时代变迁的见证，石磨将永远留存在我的记忆深处。
作者/贾落成
编辑/郭星辰



长按识别二维码关注我们
陕西税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