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税之声：我的高考①】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贵州政策君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当校园里的第一朵香樟花吐露芬芳时，我已经失眠一个多月了。随着黑板上高考倒计时不断减少，我的失眠日甚。白天，拖着笨重的躯体在题海里奋战；晚上，耷拉沉重的眼皮在天花板的空白处发愣，耳边是舍友的呼吸声、磨牙声、呓语声，门外趿拉鞋子的声音由远到近，窗外野猫的叫声由近到远……
  一闭上眼睛，各种思绪排山倒海袭来，“考不上大学怎么办？父亲一定会成为亲戚和村里人嘲笑的对象吧。”“考试的时候拉肚子怎么办？父亲母亲苦劳十一年，我苦读十一年都只为这场考试，一定出不得任何意外。”“考上大学家里能承担吗？”……我在床板上翻来覆去，思绪纷纷掉进夜海里。可一旦停住辗转，那些思绪就像螃蟹一只只从夜海里爬出来，用大钳子钳住我，我喘不过气。
  第三次模拟考结束后，我由前五掉在了前十之外。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是得知成绩的那一刻我还是沉入了谷底。我强克制住溢出来的挫败感和悲伤，目光望向窗外，那一排排香樟树绿得刺眼。
  浮梁一中是重点高中，是全县城学子的梦想，更是全县城家长的梦想。初中班主任总是说，考上了浮梁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我考上重点高中，父母欣慰无比。这份欣慰又灌进了沉沉的期待，是我前进的动力更是无形的压力。三年前，我第一次走进这所学校时，这些香樟树的枝干还能弱小。父亲担着大米和棉被，步履匆匆从这些香樟树下走过。这是他第一次来，也是他最后一次来。一是节约车费，二是怕耽误农活。而母亲竟是一次也没来过。她极喜欢把樟脑丸放在箱子、衣柜里。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香樟花的味道。
  晚自习，班主任依旧没有出现。空气里弥漫着躁动。后排有人窃窃私语伴随着克制性的笑声。随后演变成高谈阔论，似乎一群喋喋不休的海鸥。“请大家保持安静。”班长的话像石头投进海里，没有泛起半点涟漪，反而引起海鸥们的大笑。没有人去制止，也没有人制止得了。剩下的我们把脖子缩进壳子里，有的用纸巾堵住耳朵；有的皱着眉头烦躁地翻书；有的甚至起身准备回宿舍复习。我看着嬉笑打骂的他们，心底生不出一丝情绪。他们多是通过特殊途径进来的独生子女，家境良好。能顺利拿到毕业证书就是他们父母最大的期盼。两年来，他们上课看小说、聊剧、睡觉，甚至抽烟、早恋、上网、逃课、打架。高考越近，他们越闹。“你们班级怎么回事？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不好好复习在这里吵翻天。自己放弃自己也就罢了，不要影响到其他人。”文一班的班主任面红耳赤出现在门口。空气顿时安静下来。话语不多，却有份量。我瞥见有几人的脸唰得红了。可惜这份安静维持不到三分钟又恢复如初。
  “燕子，你后悔吗？”晚自习结束后，我和美玫在操场上散步。“后悔什么？”“后悔读文科，后悔从重点班出来。”她咬低着头。高一时，她在重点一班，我在重点二班。高二文理分科，读文科的人从重点班划出来，我和她就在其中。当时有种说法，很多老师趁文理分班把成绩不好的学生推向了文科班。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和她在高手如云的重点班确实资质平平。“我很矛盾。以前在重点班时，我就像空气一样，坐在最后面，老师的目光从来不会在我身上停留。那些同学学习能力太强了，老师刚讲完就秒懂。我甚至都不好意思举手提问，怕耽误大家的学习进度。但是在那里是一种骄傲，父母脸上都有光。可自从读了文科，我感觉我都不敢抬头走路。一见到以前高一的同学，我都从一旁而过。我心里清楚自己这两年的水平。燕子，我这次真的考不上大学了。”她抬起头，脸上都是泪水。她和我一样来自农村，背负着家庭的期望。我鼻子一酸，轻轻地拥抱了她。
  6月7日，高考来临。头天晚上，我依旧失眠。早上五点就醒了，顶着着混沌的脑子在操场读书。突然碰到了曾经的高一班主任，他在锻炼身体。“郑老师早！” “林燕，高考加油！”他笑着对我说，就像当时看我填写文理分科时那样真诚。他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心里涌起莫名的暖流。下午数学结束，我和美玫约好出去散心。她一路上一言不发，情绪特别低落。“等考试结束我就把所有的数学试卷、书都烧掉。我以后再也不学数学了。”她愤愤地说。没想到她真的烧掉了所有的数学试卷与书本，更没想到她与数学纠缠两年才读大学。那一年总分150分数学，她考了75分。我选择了一所学费偏低的二本。而两年后，她考上了景德镇陶瓷学院。
  上大学期间，我总是后悔，后悔当初选了文科班。我总是想如果没有选文科，也许就能上所更好的大学。大学毕业后，我又后悔，后悔高中没有复读一年，随便选择一所学校就读，以致于工作受限。工作几年后，我还在后悔，后悔大学毕业没有抓住机会好好考工作。我总是一路向前，一路后悔。
  距离高考已经过去十五年，这十五年间我只回去过一次高中，那些香樟树已经郁郁葱葱。美玫和我成为彼此唯一联系的高中同学。我们都不愿意提起高中生活，提起高考，因为那时候的我们犹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对于过去的种种不再纠结。人生犹如一辆呼啸而过的火车，没有返程票。如果把大部分时间浪费在后悔上，那人生就只会陷入后悔的漩涡。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住当下，把握住每一次成长的机会。如果做不到审时度势，那就落子无悔。
  如果回到十五年前，我只想抱抱那时候的自己，对她说：“别怕，大胆往前走。因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编辑：税收宣传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