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星：魂归故里

梁红星

小德和小梁，同出生在一个新疆小镇，从小一起长大，少年立志，渴望成功成名。
小德用功，执着。若干年后，小德考入内地一家著名的师范大学历史专业，本科毕业后，小德获洪堡奖学金，再远赴德国留学，硕博连读。在德国终获博士学位后，小德毅然回国，回到他的师范大学任教。小德在校发表了很多研究中亚历史学，民族学，语言学的有影响力的文章，很快小有名气。
小梁聪明，识事。与小德同年，小梁也考入内地一家知名的财政部部署财经院校，硕士毕业后留在了首都，进入财政部工作。小梁在部里也得到了领导的欣赏和同事们的认可，很快逐级升至正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小德和小梁也变成了老德和老梁。
老德已经评上教授，博士生导师，荣任中亚历史研究会会长。老梁又到边疆挂职锻炼，终回部里，晋升司长。
几年前，听说老德离开了大学，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小镇。老梁非常想念故乡，也想念老德。正好有一个机会，老梁回新疆开会，几经周折，他深夜赶到故乡小镇，找到了老德。
故友故地重逢，两人激动不已，格外高兴。老德把老梁引进一间小屋。两人盘腿坐在炕上。老德先给老梁倒了一碗热气腾腾奶茶，老梁边喝边咂摸嘴，很快喝完。随后，老德拨开火，将锅里的羊肉汤温热，给老梁盛了满满一大碗。老梁随手掰了一块炕桌上的馕，泡入肉汤，边吃边喝，抹着口水说，“好久没有吃到妈妈做的饭的滋味了”。
两人俩人促膝而谈，回忆从前，从儿时的嬉闹、荒唐，到少年的志向、轻狂，再到家乡的小河，松岗……曾经的伙伴，爹娘，好像时间已经定格，他们重来没有老过。
终于，两人问及到了彼此的现状。
老德说：“前些年，发妻久病而故。我非常的悲伤，孤独。随后我就辞去了学校返聘，卸任了研究会会长荣誉，回到故乡，在自己当年的小学做义务教师”。老德继续说：“我给小镇里的孩子们教教英语，聊聊历史。他们都很好学，也很聪明，很想知道外边的世界，就像我两小时候那样。与孩子们在一起，我很快乐，也很充实”。“镇里还有很多的健在的老朋友，我们闲时晒晒太阳，唠唠家常。每逢周末节日。有谁家小孩出生，过百天，有谁家孩子结婚，上大学，他们都请我去参加，有吃有喝，唱歌跳舞，很热闹。在这里，我时间过得挺快。”
老梁说：“前几年，妻子意外过逝。我的身体也不好，为了照顾生活，在朋友们热心张罗下，我又娶了一个年轻媳妇。新媳妇特别的虚荣，整天要这要那。我自己工作很忙，成天在外开会出差很累，回到家里也不安宁。”说到此，老梁无奈地摆手作罢。
两人又谈到各自的孩子。
老德说：“我的独生女儿，现在深圳一家高科技公司工作。工作特别忙，又时常出差，女儿好几次要接我到深圳去住，那里天气又潮又热。自己还是愿意一个人呆在故乡，习惯自在”。老德继续说；“好在女儿时常与我微信视频，问寒问暖。每年春节。她还飞回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老梁说：“我的独生儿子，现在美国一所藤校读研究生。儿子小时候，因自己公务繁忙，又总不在家，对儿子照管很少，都是他妈在管。”老梁继续说：“前些年，孩子他妈意外过世，我又娶了新媳妇，儿子不认可，现在我和儿子的关系比较疏远很少联系。每到假期，需要付学费了，或是要哪里去旅游了，儿子就发微信催促汇款而已”。说道此，老梁已经哽咽。
天快亮了，谈了一夜，竟无睡意，两人最终谈到最后的愿望和安排。
老德从炕头儿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告诉老梁：“在故乡的这些年，我没有了科研和教学任务，反而一身轻，我把原来一直想写的这本书终于写完了”。“这是出版社刚给我的一本样书，我正好签个名送给你吧！”老梁拿起该书，书名是《中亚地名历史沿革考证》，这正是老德年轻时，立志想完成那本巨著。因这本书涉及中亚地区很多国家，历史，民族，语言，考古等方面的综合知识和文献资料，一直是中亚历史研究一个难题和空白。老德又说：“写完此书，我死而无憾了”。老梁说：“我会把您这本书放在我的枕边，好像我两小时候，挤在一个炕上一样”。
老德说：“我现在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已经嘱咐人，到了那天，把我的骨灰埋到一个地方。你还记得我们镇郊小河边的那片松林吗？我们小时候曾在那里探险，抓小动物。多么快乐的时光！我老伴在那里，我们的父母在那里，还有我们的族人都在那里。小河静流，风吹叶落，我将与他们在一起，再不分离！”
老梁深叹一口气说：“我很快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听组织安排吧。”
随即，老梁从怀里掏出一只老式钢笔递给老德。老德立刻认了出来。正是那年，他俩都考上内地大学，老梁的父亲将他家最好的那只“黑头羊”赶到十几里外的城市里卖了，随后在市里买了两支当时最贵最好的“金星牌”钢笔，赠给了他们每人一支。他们都知道，本来那只“黑头羊”是要准备等到来年冬天卖了，给奶奶治病用的。老德的那支金星钢笔，在那年惜别德国时，留给了自己的博士生导师。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后，老梁这次还把他自己的那支金星钢笔带了回来。
老梁郑重的对老德说：“你只知道这支笔的来历，我没有忘记我父亲还有乡亲们当时在路口送别我们的目光，我死后，可能再在也回不到故乡了。希望那天到来时，把我的这支笔埋在您的坟旁，这样我也算魂归故里了。”
作者系“一带一路”资深税务实务专家，北京税海之星税务咨询有限责任公司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