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共赢正成为中国国际税收的鲜亮底色——我在国际税收战线的这十年

税收杂志

■ 国家税务总局广东省税务局税收科学研究所所长 梁若莲
“岭上白云舒复卷，天边皓月去还来。”古人诗句所营造的美好意境，像极了我与国际税收的缘分。十年前的2012年12月，当我离开挚爱的国际税收岗位、踏上税收科研的新征程时，本以为要与国际税收就此挥别，可让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我与国际税收更大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十年之后，回望与国际税收一路携手走来的难忘旅程，我既深感幸运又倍觉骄傲：这一路，我不仅遇见了更好的自己，更有幸见证了我国深度参与全球税收治理、彰显大国税务风采的光辉历程！
促进合作，倾力服务大国税务外交
2016年5月，作为中国国家税务总局派驻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税收征管论坛（FTA）秘书处唯一的前方工作人员，我协助税务总局完成了第十届税收征管论坛（FTA）大会的筹备工作，这是我国首次承办全球税收盛事。虽然每天的工作都是千头万绪，难题层出不穷，但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的国内工作团队时刻为我注入强大的支持力量。时任FTA主席、英国皇家税务海关总署署长爱德华。楚普将本届大会誉为“FTA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次大会”，我也被OECD领导赞誉为“中国金牌协调人”。

梁若莲（中）在OECD与同事讨论工作。
2018年11月，作为第二工作组的中国会议代表，我参加了由税务总局承办的第48届亚洲税收管理与研究组织（SGATAR）会议。从一名普通参会代表的视角来看，整个会务安排井井有条、平稳有序，特别是一些温馨周到的细节，让来自世界各国的税务同行们能够时刻感受到税务总局作为东道主的细致用心。会议上，我代表中国介绍了落实金融账户涉税信息自动交换（AEOI）的经验，与会代表惊叹于中国在短短数月内回复国内外金融机构上万封邮件、一一耐心解答其落实过程中遇到的疑问与难题的“中国税务速度”，纷纷点赞。
2019年4月，我吸收运用外派期间近距离观察和学习到的国际组织运行规则与管理经验，全程参与了“一带一路”税收征管合作机制建设和首届“一带一路”税收征管合作论坛筹备工作，具体负责包括《“一带一路”税收征管合作机制谅解备忘录》《乌镇声明》《乌镇行动计划2019—2021》在内的英文会议材料的撰写工作。从FTA大会筹备的前线转移到了“一带一路”税收征管合作机制筹建和论坛筹备的后方，我目睹了中国税务铁军以一种什么样的精神风貌在奋斗、在奉献：从税务总局领导密密麻麻的双边、多边会议排期，相关司领导带头修改会议材料直到深夜的忙碌背影，到税务领军人才哪里有困难就冲向哪里的匆匆脚步……感动内心的小细节俯拾皆是。4月20日上午10点28分，当“一带一路”税收征管合作机制（BRITACOM）理事会主席、国家税务总局局长王军将白底蓝徽的合作机制旗帜双手交给下一届“一带一路”税收征管合作论坛主席国哈萨克斯坦财政部国家收入委员会主席玛拉特·苏尔丹卡季耶夫时，会议代表纷纷拿出手机记录这一历史时刻，而坐在工作人员席、正忙着给会议代表发邮件的我，那一刻情难自抑、泪盈于睫——这泪水交汇着欣慰自豪与如释重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支税务铁军的倾情投入、全力付出，中国税务部门才能在全球税收治理的舞台上不断迎来高光时刻。
防范避税，参与推进税收透明度建设
OECD官方网站最近的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兴趣——2022年6月20日，刚果共和国成为税收透明度和情报交换全球论坛（以下简称“全球论坛”）第165个成员国，承诺将以平等身份实施金融账户涉税信息自动交换和专项情报交换（EOIR）。
我第一次与全球论坛打交道还是在2011年。那个时候，全球论坛刚刚扩大重组，建立了同行审议机制。同行审议，顾名思义，是指全球论坛同行审议小组按照一定标准，对相关辖区涉及税收透明度的法律法规制度及情报交换工作实践进行审查。2011年10月28日，全球论坛秘书处将同行审议调查问卷发给中国国家税务总局，税务总局协调相关部委积极应对第一阶段审议，向全球论坛提交了调查答卷。12月12日至14日，全球论坛委派审议员到中国进行现场审议。作为基层税务代表，我参加了几场现场审议，与审议员进行面对面座谈，澄清了审议员提出的一些情报交换在基层的实践问题。在看到我国是全球论坛审议的79个辖区中获得“全部达标”评级的12 个辖区之一的新闻时，我深感自豪。

2016年5月，第十届税收征管论坛（FTA）大会会场。
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快，纳税人通过境外金融机构持有和管理资产，并将收益隐匿在境外金融账户以逃避居民国纳税义务的现象日趋严重，各国进一步加强国际税收信息交换、维护本国税收权益的意愿愈加强烈。受二十国集团（G20）委托，2014年7月，OECD 发布了金融账户涉税信息自动交换标准，获得当年G20布里斯班峰会的核准，为各国加强国际税收合作、打击跨境逃避税提供了强有力的工具。随后，我国向国际社会承诺，将于2018年正式实施金融账户涉税信息自动交换。同年，我作为全国税务领军人才国际税收方向的学员，借调到国家税务总局国际税务司征管协作处工作，主要负责美国《海外账户税收遵从法案》与金融账户涉税信息自动交换在中国的落地实施工作。在司领导的指导下，我执笔撰写了工作报告呈报国务院，为中国税务部门做好信息交换前的实施准备打下了基础。
2016年，我在OECD税收征管论坛秘书处工作期间，与我的办公室隔着一条电梯通道，就是全球论坛的办公室。在那里，我结识了一位温柔美丽的同行审议员。她来自新加坡，因为饮食习惯相近，我经常和她一起去饭堂吃午餐，不时听她提起同行审议工作的苦辣酸甜。其时，G20国际税改议程正如火如荼地推进，税基侵蚀和利润转移（BEPS）与金融账户涉税信息自动交换并称为这一税改议程的两大支柱。然而，即便被誉为国际税收规则近百年重塑的BEPS项目声势浩大地进入2.0时代，依然无法摆脱对现行国际税收体系修修补补的窠臼，而金融账户涉税信息自动交换却不声不响地在短短几年中将全球100多个辖区“收入囊中”，织就了一张全球涉税信息交换的“网”，其成果显然比BEPS更为丰硕。结合我在国家税务总局国际税务司和OECD工作中的思考，我与另外一位同事合作撰写了《应对金融账户涉税信息自动交换 推进国际税收治理现代化》《中国税收透明度建设面临的挑战与对策》等论文，分别获得国家税务总局全国税收优秀科研成果一等奖和二等奖。2021年，我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专家合作撰写并出版了《税收信息交换国际合作法律制度比较研究》一书，对税收透明度的国际和国内发展进行了系统梳理，也提出了我国未来加强税收透明度建设的思考与建议。
放眼全球，跟踪研究国际税改进展
结束在OECD的外派工作回国后，我开始更多参与和跟踪国际税改进展方面的研究。2017年7月，印度货物劳务税（GST）改革正式开始实施，旨在解决重复征税、割裂市场、效率低下、税负不公等问题。其时，我国营改增改革正如火如荼地开展，研究印度GST改革的经验与教训，对完善我国营改增改革方案设计和征管措施都具有一定的借鉴和警示意义。为此，我被税务总局吸收进了“印度GST改革专题研究小组”，参与撰写的研究分析报告多次获得上级部门和税务总局领导的表扬和肯定。借此契机，国家税务总局广东省税务局税收科学研究所成立了税收研究翻译小组，我负责翻译印度GST改革的全部法律法规。这些写作和翻译成果最终成为国家税务总局税收科学研究所组织编写的《印度增值税改革》一书的重要组成部分。我组建并带领的税收研究翻译小组在这次任务中得到充分锻炼并不断壮大，后来成为被国家税务总局税收科学研究所挂牌的首批全国五家税收研究翻译基地之一。
对印度GST改革的研究刚刚告一段落，我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对美国税改的研究之中。2017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开始对美国税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给全球国际税收治理体系特别是中美贸易摩擦升级背景下的我国税制竞争力带来明显冲击。从特朗普竞选团队提出税改提案之初，我就开始跟踪研究，所形成并呈送的报告获得广东省政府领导的肯定性批示，以此报告为基础发表的论文被《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全文转载。2018年2月，作为调研团队的一员，我随同税务总局王军局长赴美国开展税改实地调研，走访了美国国会、财政部、国内收入局等相关部门，对美国税改提案的立法意图、两党分歧、改革举措、预期效果等问题进行了深入了解，形成了一份高质量的调研报告。
2018年除夕之夜，当我们终于结束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在首都机场上空俯瞰万家灯火喜庆团圆时，那一刻的心情，让我终生难忘——那是作为一名共和国的“税收卫士”，维护国家税收利益、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如磬初心。
过去这十年，合作共赢正日益成为中国国际税收治理的鲜亮底色。亲历和见证这段光辉“税月”并有幸略尽绵薄之力，我与有荣焉。未来我仍将坚守初心，百炼匠心，为我国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推进国际税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贡献智慧和力量。
  来源：《中国税务》2022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