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

福建政策君

七月酷暑，恰逢周末，照例载妻子回乡下娘家，看望93岁的岳母。

仲夏的古厝，雨后初阳，乡下的风都是冰凉的，吹灭了炎炎夏日的蒸腾。妻去到里屋问候老妈，我一眼看到天井石阶上，晒了一排从未见过的似花似菜的东西。问了妻兄说，这是昨天老人家错把他花当己花，趁家里没人照看，她独自到屋后“偷”摘了这些她固有认知里的昙花，说晒干了泡水喝，很润肺的，偶有晚辈有人来看望她，就分送一些给他们。

屋后是二层高的石阶，这花是长在最高处垂下来的，无法想像，手脚不灵的老人是用了什么招数才摘到这些的。后来儿子发现老人家时，她是躺在屋内门边的地板上，是摔了还是累躺了，倒地上多久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万幸，老人身体无大碍。
  我们定睛一看，哪是什么昙花，这分明就是邻家种的火龙果，与昙花倒是很像，老人家老眼昏花，在几棵火龙果树上，连花带着未熟的小果摘了个精光。摘都摘了晒都晒了，能喝不能喝的，遂老人家的意，见者有份，一户分一点吧。当然，先“训”老人家几句再跟邻家赔个礼，是必须的，就当这季的火龙果颗粒无收。

妻子也是六亲不认地在那数落着老妈，什么危险啊什么出门要有人陪啊别让晚辈担惊受怕啊啥啥的。

嘴里的牢骚，心里的急切，无非就是盼着老人家能一切安好。拿起并不专业的剪刀，几周一次的固定流程，已经渐渐熟练的手法替她修剪起了头发。搀扶着走进浴室，像从前一样替她梳洗，擦身。嘴里长长短短仍旧念叨着什么，把老母亲当成不懂事的小孩一样“教育”着。恍惚间，俨然就是小时候母亲对我们说教的场景。岁月流转，像是一个轮回，负责照顾的人和被照顾的人已经调换了身份。

习惯了工作日家庭工作的两点一线，常常疲于奔赴年老独居的父母家中看望。殊不知，她已经接连数日在那门口青石板上，坐着矮凳，手扶着拐杖，两只视力渐落的眼睛幽幽地望着我们来时必经的小路。数十年前她陪伴着女儿咿呀学语，跌跌撞撞，再到读书识字，融入社会，这样的陪伴是最深刻的爱意和最无感的存在。离开家后，这样的陪伴渐渐缺失，而随着时间推移，从一开始的怀念和不舍，慢慢变成了习惯，不再那么依赖和需求她的陪伴。而她呢，女儿长大离家之后，她需要的陪伴越来越迫切，数十年独居的孤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感同身受的事。久而久之，周末一两个小时的陪伴也显得特别美好，因为她并不是真的愿意习惯百无聊赖的每天，而是偷偷隐藏起了空落落的孤独。

当我们从自认为满满当当的生活里，抽出时间去看望、照顾、陪伴她的时候，她的内心可能像女儿小时候那般，安全感和幸福感充斥着。尽管嘴上不说，甚至是彼此念叨，这些正是含蓄而内敛、不善表达情感的民族习性中最真实的关怀与爱意。
  常回家看看，于长辈于晚辈，已不只是一句歌词而已。
作者：南安税务 梁春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