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无言 水落有声丨云南新平平掌乡富库村第一书记苏林的扶贫心路

云南政策君

江河无言 水落有声
---云南新平平掌乡富库村第一书记苏林的扶贫心路
1

苏林骑在匀速行驶的摩托车上，眼前不断飘过连绵起伏的青绿山峦。蜿蜒盘旋的公路不断向前延伸，苍翠欲滴的树林里飘出清新的气息。呼呼的风声掠过他的耳边，那是大地从心里发出的深情呼唤。“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二十多年前，他和同学们跟着老师读到这两句诗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起一片模糊而又朦胧的大地。二十多年过去了，当他驰骋在这片清晰而又真实的大地上时，他才发现这两句诗竟然是那么的亲切。

苏林从新平县税务部门调到玉溪市税务部门工作后，一度认为新平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已经离他远去了。可谁又能想到，若干年后，随着“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的进军号的吹响，他又回到了这片土地上。临行前，原玉溪市地税局局长鲁瑞云曾问他：“小伙子，你要去的地方可是新平最偏僻的角落啊，你能待下去吗？”鲁局长本以为苏林会有所迟疑，没想到苏林却毅然回答道：“再偏僻也是我的家乡，我爱我的家乡，我希望能为家乡做点事情！既然组织决定派我回家乡扶贫，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苏林回家中收拾行李，年事已高的父母忍不住抱怨他几句：“儿子，待在繁华方便的城市里不好吗，你为何要跑到那个偏僻得难以想象的地方受活罪？”

苏林不作声，他深知自己多说几句只会让父母伤心难过。站在父母身旁的妻子满脸忧愁，她不明白丈夫为何要抛下她和女儿到那个穷乡僻壤里扶贫，她抽泣着对苏林说道：“你要去，我不拦你，但你可不要去了就不知道回来了！”

苏林挎着行李走出门槛，三岁的女儿抱着小熊宝宝，一边哭一边从身后追上来，她呜咽着喊道：“爸爸，您要记得回来看我，否则我就不认您这个爸爸了！”苏林顿时感到一阵心酸，他用手轻轻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跨上摩托车就绝尘而去。

这一切苏林只能默默地埋在心底。男儿之所以为男儿，不仅仅是因为心里有爱，还因为肩头负有使命。身后的家渐渐远去，眼前这片雄浑美丽的平掌大地又将成为他的新家。摩托车驶过深涧旁的通村公路，白练般的瀑布从山崖间飞溅而下，“轰隆隆”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将他从记忆里拉回到现实中。他继续前行，只见绿油油的玉米地的斜坡下，玉带般的各折江在富库村和曼干村之间的谷地里缓缓流淌。蓝天空阔，大地苍茫，翱翔于苍穹的雄鹰，仿佛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2

富库的傍晚是寂静的。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洒落在村委会院墙内的大榕树上,晚风吹过，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苏林注视着这棵有百年树龄的大榕树，心里开始平静下来。

“着火了，羊山箐后山着火了！”苏林沉浸在难得的恬静中时，羊山箐小组的组长骑着摩托车冲进村委会，接着村委会的警报器就响了起来。村党总支书记罗有春立即通知村三委班子成员、各组组长和党员们迅速到村委会集中。作为云南新平县党委任命的富库村第一书记，苏林迅速和大家站到了一起。他感觉今天是颇富戏剧性的一天，他刚刚在村委会里安顿下来，就遇上了火情。他的心里非常激动，他曾在电视里见过美国加州火灾的场景，看着让人胆战心惊，他即将面对的山火会不会和电视里一样呢？

大家拿起铁锨、锄头和泡过水的湿树枝，乘着皮卡车来到羊山箐后山。苏林和同事们从车上跳下来，举目望去，山火熊熊燃烧，正迅猛地往林木密集的地带蔓延。罗有春把大家集中起来，将大家分派到各个角落里去扑灭山火。大家接到任务后，就迅速赶往各自的角落里灭火。

火势非常凶猛，噼噼啪啪的燃烧声震耳欲聋，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在熊熊的烈火面前，苏林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他仿佛看到了烈火中恶魔狰狞的面孔，恶魔正张牙舞爪，张着血盆大口，妄图将他一口吞下。可是，此时的他，还有其他选择吗？前进，或许能把山火扑灭；后退，山火就会把整片树林给吞噬掉。他没有多想，毅然举起那捆湿润的树枝，奋力将奔涌过来的火苗扑灭在脚下。和他一起打火的同事用铁锨挖出小沟，将山火挡在小沟的另一边。火势依然没能小下去，一阵热浪过去，另一阵热浪又扑面而来。他不停地挥舞着那捆掉光叶子的树枝，用尽浑身的力气，扑打肆意燃烧的山火。烟气弥漫，烈焰狂舞。苏林感到精疲力尽，眼睛也变得模糊不清。朦朦胧胧间，他看到妻子正笑盈盈地端着热汤向他走来，女儿也张开双臂高喊着爸爸扑进他的怀抱里……他快要倒下时，乡消防队的消防员们赶到了，他被同事们扶到一旁休息。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拿出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手机，给妻子发了一条微信：“老婆，我今天刚到村里，就参加了扑灭山火的行动，不过请你放心，我还好！”

第二天，当他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打开手机一看，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妻子和女儿打来的。妻子见他不接电话，就在微信里狠狠地说道：“我支持你去参加扶贫，但没叫你去玩命。你再这样，我和女儿就真的不要你了，你自己掂量着点儿！”

苏林看着这条充满抱怨和关爱的微信，心里很是欣慰。妻子终于说出了支持他去扶贫的话，这是很难得的。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的他又会经历怎样的奇遇呢？



3

当苏林从那场山火的记忆中慢慢走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平静如水的日子里，只要每天都有事情做，一样可以过得充实。



村三委班子成员和各小组的组长、副组长都是兼职的农民，他们除了负责村里分配的工作外，还得操持家里的生计。苏林依然坚持在市里上班时的工作制度，即使工作任务比较少，他也要按规定的时间上下班。如果工作任务比较多，他就熬夜加班干。只要进入工作状态，不把工作做完做好，他是不会休息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劳累，什么叫疲乏，他越干越来劲，大家纷纷认为他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



富库村作为玉溪市和新平县税务部门的挂包联系村，市县税务部门每年都会投入一定的资金帮助村里建设基础设施。市县税务部门先后给村里修建了公墓路，修复了各折吊桥，铺通了五里箐至红毛树小组的水管，还为村里的易地扶贫搬迁户建起了猪舍。众多的扶贫项目千头万绪纷繁复杂，要弄清这些项目的进展情况，他只能不断地在村组、工地和田间地头来回奔走。晨昏交替，寒来暑往，他在溪边小憩时，溪水里映出他的影子，非常清瘦黝黑，他开玩笑似的对同事们说：“我已经与富库融为一体了！”



妻子担心他熬夜加班，每晚十点钟，都会发微信来给他：“老公，工作是要做的，但更要注意休息。如果我和女儿看见你熬瘦了，小心我们都不理你！”

苏林只好洗个干净的澡，再涂点大宝护肤霜在脸上，展现出一副非常精神的样子，再发一张自拍照给妻子，接着继续熬夜加班。

有时妻子不放心，就会深夜发微信来试探他，他总是不回。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给妻子回信息：“老婆，我昨晚睡得很早，没见到你发来的信息，请你原谅！”于是，妻子便相信他没有熬夜加班，就放心了。

在富库待的时间长了，苏林才发现这是一片充满着乐趣和生命力的土地。陈文学主任将家里带来的嫩玉米连壳带棒放进火堆里烧烤。烧焦的绿壳散发出一阵阵糊味，但只要将绿壳轻轻地撕下来，就会发现里面的玉米棒子依然鲜嫩无比。生长于荒野的野菜外形怪异，吃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行走于布满砂石的溪流岸边，赤裸着身子打水仗的孩子，让他想起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跋涉于田间谷地，背着两百多斤重的稻谷却气不喘脸不红的哈尼妇女，又让他看到了这里的人民内心的坚韧……



4

苏林一直以为自己会在平淡和忙碌中度过以后的日子，可有些事情仿佛冥冥之中注定要发生似的，想躲也躲不掉。



隔界小组的一户农户的住宅经建设部门鉴定后，乡政府决定给该农户翻修住宅。该农户起初并不同意乡政府为其翻修住宅，执意要求重建新住宅。经村党总支书记罗有春、村委会主任陈文学等村领导几次三番地做工作，该农户最终同意了乡政府为其翻修住宅的决定。村里于是就委派苏林带着几个村组的同事一起去帮助该农户拆瓦。拆瓦的过程很顺利，只用了半天功夫就将该农户屋顶的瓦给拆完了。农户的妻子非常热情，不停地给工作人员端茶倒水。为了防止下雨漏水，苏林和工作人员们还在农户家的屋顶加盖了油布。

几天后，当建队的工人们扛着建筑材料来到该农户家门前，农户夫妻俩却将建队的工人们挡在了门外。夫妻俩反悔了，他们坚决不让工人们翻修住宅，执意要求重建新住宅。罗有春和苏林前去给夫妻俩做工作，但夫妻俩仍然固执己见，听不进任何劝说，翻修住宅的工作无法开展下去。

当晚，天空中刮起大风，接着又下起猛烈的暴雨，盖在屋顶上的油布被大风给吹飞了，整栋屋子都出现了漏水。第二天早晨，农户夫妻俩来到村委会大院里，指着罗有春和苏林的鼻子大声叫骂，抱怨村里拆了他们家的瓦，让他们遭受暴雨的侵袭……

苏林茫然了，他只想为村民们做好事情，没想到却吃力不讨好。他的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倍感沉闷和痛苦，他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也不知该向谁倾诉。可是，他能因此而灰心吗？
妻子给苏林打来电话，苏林未向妻子提起这件事，但妻子似乎从他不平静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沉重。不过多时，妻子就在微信里给他发来了自己与女儿的自拍照，妻子鼓鼓的孕肚上，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萌动的小生命。妻子在自拍照的下角对他说了一句：“老公，我们爱你！”

5

寒冬来临之际，富库小学的十六名学生让苏林感到很揪心。学生们的父母都到外省打工了，他们每天只能背着破旧的书包，穿着单薄的衣服上学。苏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他就给市县税务部门领导打报告，请市县税务部门帮助解决孩子们的书包和冬衣问题。市县税务部门领导看过报告后，决定联合开展“关爱民生、寒冬问暖”活动，给富库小学的十六名学生每人送去一套冬衣和一个书包。



苏林的女儿看到父亲发在微信朋友圈里的照片后，就对苏林说道：“爸爸，我也想买一个书包，送给富库小学的一个小朋友。”苏林告诉女儿，市县税务部门已经决定给十六名学生每人订购一个书包，不用她买了。可女儿非常倔强，她趁苏林回市局汇报工作的机会，把存在“金猪宝贝”里的压岁钱全都拿出来，请苏林帮她买个书包送给富库小学的小朋友。苏林感到很为难，局里给富库小学的孩子们每人订购一个书包，这是定额的，多出来的一个书包该给谁呢？没想到女儿却说道：“十六个小朋友中，谁家最困难，就给谁吧，也算我的一点心意！”于是，苏林就在十六个书包之外又多买了一个女儿喜欢的粉红书包。

期末考试前夕，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浓浓的寒意。原玉溪市税务部门机关党委书记张熔清、新平县税务部门纪检组长李志伟带领市县税务部门一行八人前往富库小学，将冬衣和书包送到十六名小学生的手中。苏林把孩子们背着书包的照片通过微信发给女儿，女儿非常激动，她在微信里用语音开心地对苏林说道：“爸爸，那个瘦高个子的小女孩背着的粉红书包就是我买的，我好开心！”

苏林的第二个女儿出世了。此时的他，正忙着给富库村的沃柑种植户做技术辅导，他每天都是在种着大片沃柑的山坡上度过的。看着日渐长高的沃柑，他的心里格外欣喜。妻子给他发了一个微信视频，刚出生的小女儿睁着亮汪汪的眼睛，轻轻地摆动着白嫩嫩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唤着，仿佛在对苏林说：“爸爸，您辛苦了，我和妈妈、姐姐都爱您！”



6

时光不惧有人催，别离方知心不舍。在富库扶贫的这三年里，苏林已将富库当成了自己的一个家。在玉溪的那个家里，他有和蔼慈祥的父母，有相濡以沫的妻子和两个乖巧的女儿。在这里，他有朝夕相处的同事们，还有淳朴热情的乡亲们。人生聚散无常，当他还想为这里的家人们继续奋斗下去时，他的三年任期却步入了倒计时。



苏林骑着摩托车来到各折江边，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悠然流淌的江水。“哗哗哗”的流水声响彻耳际，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飘出一缕缕温暖的情愫。江河无言，却让他的心里充满着感动。他转回头，满山的沃柑正茁壮成长，那片荒芜的山坡又披上了绿衣。
“我为这片土地做过什么吗？或许我什么都没做。波澜壮阔的人生能谱写出一首伟大的史诗，可平淡如水的日子又何尝不能收获点点滴滴的感动？”

“哗哗哗”的流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亮，那是一种落进他心里的声音……

文字：罗青富
供图：苏林
编辑：蔡妲霓
审核：宋 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