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川普纳税申报表，欣赏土豪税务架构

税智观察

网传美国众议院公布了川普的纳税申报表。用川普的口头禅说，这是fake news。事实上的确没有公布原始的纳税申报表，而是由众议院筹款委员会（House Committee on Ways and Means)出面发布了一个名为 《2017-2020期间IRS强制审计项目报告》（以下简称“《众议院报告》”）。该报告还将工作组（由联合税务委员会，简称“JCT”成员构成）向众议院筹款委员会主席尼尔的工作报告（以下简称“《JCT报告》”作为附件一并公布。《众议院报告》主要针对IRS的强制审计项目进行了批评，上一篇已经介绍过了（请参考查总统的税要认真）；而《JCT报告》则总结了IRS对川普的审计过程，顺便列举了川普的税务疑点，提供了川普的纳税申报表的大量信息。尽管是二手信息，这个《JCT报告》很有欣赏价值。

吃瓜群众看热闹，专业人士看门道。吃瓜群众的好奇心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有没有少缴税？是不是真有钱？有多少海外收入？（请参见网红总统的纳税申报表，丑媳妇怕见公婆）专业人士则会关注川普的理税手法。本篇争取做到雅俗共赏，大家各取所需。

一、冰山一角
川普的财产分布于上百家实体之中，本次公布的申报表信息只涉及其中一小部分。个中原因，在于IRS内部政策将强制审计范围限定于总统和副总统的个人税申报表以及遗产与赠与税申报表之内，这就排除了公司所得税申报表。在川普用来持有资产的上百家实体当中，公司的数量最多，公司持有资产的价值也最多。众议院基于强制审计程序拿到川普的纳税申报表不包含公司，只反映出川普财富的冰山一角。
川普的个人所得税申报表（1040表），采用了已婚人士夫妻共同申报的方式。其中2015年度重要的数额如下（单位均为美元，下同）。


吃瓜群众看到这个表，会心疼川普日子不好过吧？这么想就错了。表明上看，2015全年总收入（Total income)为负数3,174万，表示巨额亏损，实际上这是上一行的其他收入(Other income)的巨额负数7,691万导致的。那个其他收入里面有以前年度的累计亏损10,516万。如果排除掉这个数的影响，当年实际收入是7,342万美元。别忘了这还是申报表上的收入，与实际的收入口径不同。填申报表时真实的收入可能已经合法地缩水了。
再看这些收入的构成，主要是利息、股息和资本利得。我们知道，这都是消极所得，是富豪们主要的收入来源。富人的收入自己可以做主。如果不想体现收入，不分红或者不卖股份就可以了。因此不要被这些数字限制了想象力。
由于美国税法中存在替代最低税（ATM，相当于核定征收）等规定，虽然应纳税所得额为零，川普当年仍应纳税70万美元。相对于川普的巨额财富，这就是九牛一毛，充分说明了现行税制的弊端，就是实现所得才缴税，而富人一般不需要实现所得（请参考有钱避税，没钱认命）。
但这还不是全部的，因为公司川普控制的公司并没有统计在里面。一直以来有人怀疑川普打肿脸充胖子，没有自己声称的那么能赚钱。《JCT报告》公布后，这种猜想就销声匿迹了。
二、百川入海
众议院筹款委员会向IRS索要申报表信息时，除了川普个人以外，还将以下主体包含在内（如图）。

这些主体都是流经实体，即税收透明体。这些实体本身不纳税，其收入、扣除项、利得、损失、抵免（以下简称“收入和支出”）要汇集到上层的主体去纳税。流经主体中有设立人信托，即上图中最上层的Donald Trump Revocable Trust。这种信托不纳税(请参考当信托遇到美国税），且不需要提交申报表，在税务上视为不存在，因而被称为“忽略实体”（disregarded entity，在图中以灰色标注）所有的收入和支出都汇集到川普个人的1040表格当中。
这个设立人信托虽然在所得税方面等同于不存在，但是在法律方面还是能够起到一定的风险隔离和财产保全作用。比如说川普的私人律师科恩报销付给暴风女的封口费（请参考网红律师偷税案前传－川普笑到了最后），有一部分就是通过这个信托拿到钱的（请见下图）。
  
这样做的好处是，事后可以装糊涂。最近封口费事件再起波澜，今天（2023年4月4日）川普将在纽约接受地方法庭的庭审，吃瓜群众且看川普如何否认这笔封口费。
流经实体中的第二类，形式上是公司，税务上自己选择按照小公司（S Corporation，上图中以蓝色标注)对待。小公司仍旧不在公司层面纳税，而是将收入和支出都汇集到上层主体（这里是Donald Trump Revocable Trust）去纳税或者进一步向上汇集（这里是向上汇集到川普个人）。上图中的DTTM Operations Managing Member Corp以及LFB Acquisition Member Corp都属于这一类。
流经实体中的第三类是有限责任公司（LLC）。LLC的所有权人称为成员（member)，并按成员的人数分为单一成员LLC和多成员LLC。上图中的DJT Holdings Managing Member LLC、和Lamington Farm Club LLC都是单一成员LLC。单一成员LLC可以选择按照一般公司（C Corporation)来自行纳税，或者按小公司成为流经实体，或者不做选择，自行成为忽略实体。本案中DJT Holdings Managing Member LLC选择按照小公司来纳税，报送1120S申报表，将收入和支出汇集到上层主体Donald Trump Revocable Trust，由其进一步向上汇集到川普个人。而Lamington Farm Club LLC则没有做任何选择，自行成为忽略实体，其收入和支出自动汇集到上层主体即LFB Acquisition LLC。
上图中DJT Holdings LLC，DTTM Operations LLC以及LFB Acquisition LLC都是多成员LLC。其成员都是两名，且都是99%和1%的持股比例。可以看出，这种安排就是为也刻意避免成为单一成员LLC。多成员LLC可以选择按照一般公司（C Corporation)来自行纳税，或者按小公司成为流经实体，或者不做选择，自动被当成合伙企业对待。本案中三个多成员LLC都没有进行任何选择，被自动当成合伙企业（Partnership，上图中以绿色标注），报送1065表格进行申报。合伙企业也是流经实体（请参考工具人的工具W-8IMY表格），收入和支出也要汇集到合伙人层面。
《众议院报告》中指出川普大量利用流经实体。如果仔细看上图，就会发现主要的经济活动都会放在按照合伙企业报税的三个实体当中。而按照小公司报税的各个实体都类似于控股公司，没有实际业务。因此更确切地说，川普大量利用了按合伙企业报税的实体来持有资产。《众议院报告》说不出来这种安排有何不妥，只能酸酸地内涵，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啊！
通过以上富丽堂皇的税务架构，上图中所有实体的收入和支出最终都汇集于川普的个人所得税申报表（1040表），分别体现在“营业收入”（business income） 和“租赁性房产、特许权使用费、合伙企业、S公司等”（ Rental real estate, royalties, partnership, S corporations, etc.）项下。2015年度这两栏都是负数，分别表示亏损60万和788万。这些亏损可以用以后年度的盈利来弥补。


三、别忘记了公司
至于吃瓜群众关注的海外收入问题，这个真的看不出来。海外资产一般都会放在海外公司名下，不在强制审计范围之内，因此JCT没有拿到这方面的信息。2017年的税改后，海外公司分红到美国母公司不再纳税（请参考全世界税务局，联合起来！（二）--美国税改釜底抽薪）。一直有人怀疑川普在2017年税改中推出这个政策是为了自己受益，那就怀疑吧，有实锤吗？没有。这只能证明川大总统聪明。
由于JCT拿到的资料太少太晚，吃瓜群众关心的很多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别失望，来日方长。纽约地方法庭的提审就要开始，好戏持续上演，精彩就在眼前。
（正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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