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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青] 【2020年4月24日】朱青:将“相声财政学”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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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5 15:44: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英大金融】朱青:将“相声财政学”进行到底

        
把枯燥复杂的财税表述得通俗易懂且生动形象,“相声财政学”就是一部伴随中国改革开放的“中国财税发展史”,朱青是见证者,也是亲历者。

2018年30日,北京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两会总理记者招待会正在进行。李克强总理全程脱稿答问,除了引用成语古训,一些有意思的比喻、段子不时将现场气氛升温。在谈到国税、地税合并时,总理透露,曾有专家告诉自己,他在调研中发现在餐馆里吃饭要由地税收营业税,打包带走要由国税收增值税,专家问有关部门:要是站在饭馆门槛中间吃饭该由哪个部分来收税呀?回答是你这是抬杠。
总理说,现实当中的确有这样的事情,我们这几年通过推进营改增,取消营业税,共享税为主,这样国税、地税合并就有了基础,可以避免多头收税,扰乱企业自身的行为。总理所说的专家,正是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朱青教授。时间回溯到2017年9月27日,李克强总理主持召开座谈会,研究进一步深化营改增试点、完善相关财税政策等工作。这次座谈会的参与者具有相当的代表性,既有上海、河南、四川等省市政府负责人,也有来自金融、制造、建筑行业的企业代表,还有大学的教授。



朱青向笔者还原了当时的情景:“那天下午我是最后一个发言的,面对将近一百位政府官员讲解营改增的必要性时,我就脱稿举了一个最极端但又最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就是克强总理在2018年两会记者招待会上说的那个餐馆的例子,后来有记者把这个例子称为‘餐馆之困’。记得当时总理点评我的发言时说‘你刚才举的这个例子非常生动,证明了我们税制的矛盾。现在服务业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到了该改的时候了’”。“参会中南海”故事的背后,是朱青教授四十年来在学术上孜孜不懈锻炼的“相声财政学”,把枯燥复杂的财税表述得通俗易懂且生动形象。也可以说“相声财政学”就是一部伴随中国改革开放大潮的“中国财税发展史”,朱青是见证者,也是亲历者。笔者与朱青教授交流,那些时间酿造的故事与朗朗上口的财税段子交织在一起,让人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一、工农兵学,终与财税结缘

“我这辈子,工农兵学商,就‘商’没有干过,这种人生经历对于我了解社会各个阶层、行业的真实情况有很大的帮助,也成为之后做财税研究的一笔宝贵财富。”朱青说。“接地气、实事求是、卓有见地”是社会对朱青做学问的普遍评价。朱青1957年生于北京,十三岁时随父亲到湖北干校,做了个小农民。“插秧、撸稻田、收割都干过,下稻田就怕被蚂蟥咬着,小腿上都绑着布条,但感觉很快乐。”


1976年,朱青高中毕业后选择了当兵这条路。“我们是东海舰队航空兵,部队是个大熔炉,尤其是我们高炮野战部队,生活很艰苦,但它特别能锻炼人的意志,对人格和品质的培养都有很大的帮助。”朱青回忆说。朱青复员后,正赶上改革开放,恢复高考这股热浪,他一边在邮电部电信公司当工人,一边自学准备高考。1980年,他考上了北京经济学院(首都经贸大学)财政专业,从而走上了“学”的道路。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计划主导,市场经济刚刚萌芽。反映在财税领域,就是传统税制开始受到冲击,新的税种开始出现。1983年朱青在北京朝阳税务局实习时就亲身参与了当时的“产改增”。那年,国家在生产机器机械、农业机具、缝纫机、自行车、电风扇的企业试行增值税,不再征收产品税。“当时的增值税实行扣额法征收,我们去调研的企业有的产品要缴产品税,有的要缴增值税,企业购进一批原材料还得区分用到了哪些产品上,因为缴纳增值税的产品在计算纳税义务时要把这些外购原材料的金额扣除掉,而产品税全额征收就不用计算扣除,当时人们都觉得增值税管理起来很麻烦。”朱青回忆道。


1983年中国还有一项重大的财税改革,那就是“利改税”,即国营企业向国家上交利润改为上交所得税。“在那个年代,国营企业上交所得税也成了一件新鲜事。报纸、杂志有很多这方面的文章,我自己也练着写了一篇,不过没能发表。”朱青告诉笔者。亲历了“产改增”和“利改税”的新中国税改,朱青对研究财税产生了兴趣。他认识到,改革开放前实施的大一统分配管理体制,对于医治战争创伤,完成大规模重建家园,起到了积极作用。但随着经济形势发生变化,财税体制的弊端开始束缚生产力的发展,迫切需要改革。如何改革,路在何方?为了寻求答案,他做出了一个命运的选择,考取中国人民大学财政系研究生。中国人民大学是中国财政金融学的黄埔军校,这里有黄达、陈共、王传伦、周升业“财金四老”,奠基了中国财政金融学科的发展,薪火相传;还搭建了东西方思想和学术交流平台、兼容并蓄。朱青来到人民大学,师承“财金四老”之一、著名的财政学家陈共教授。“那是一个东西方思想交汇,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交融,百家争鸣的时代。高鸿业先生给我们上《西方经济学》,孟氧、于学儒先生教我们《资本论》,我沉浸在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和李嘉图的《政治经济学与税赋原理》中不能自拔。”朱青回忆起那个激情的岁月。当思想开始放飞,朱青渴望走向世界的舞台,去寻求中国财税改革之路。1988年,留校后的朱青终于迎来机会,他受教育部委派到欧盟(1993年之前称欧共体)财政部和关税与间接税总司工作实习,成为新中国改革开放第一代睁眼看世界的财税研究者。

二、走向世界,寻求改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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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青 1989 年赴欧洲交流学习,在牛津大学的留影。他是新中国改革开放第一代睁眼看世界的财税研究者。

1989年8月,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亚裔面孔年轻人出现在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街头。让这个年轻人惊讶的是,他被许多年轻人围着问他手上戴的那块海鸥表卖不卖?“在匈牙利,或许除了日本人,穿西装的亚裔人很少见,他们把我戴的海鸥表当成日本手表了吧。”年轻人心里想。



这个年轻人就是朱青,此时他已经在欧盟工作了一段时间,此行是专门考察匈牙利的社会经济。当时,匈牙利是东欧社会主义阵营中最早实行市场经济的国家,中国改革的很多东西是从匈牙利学来的,比如国营企业缴纳所得税。朱青说他在研究生学习时,人手一本匈牙利经济学家科尔内的《短缺经济学》,所以这次来欧洲一定要到匈牙利看一看。在欧盟实习这段时间,最令朱青印象深刻的还是1989年1月的东、西柏林之行。同在一座城市,一墙之隔的东柏林与西柏林,可谓天壤之别。东德的商店里永远只是那有限的几样商品,而西德商场橱窗里则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当时东德人均GDP已经8000美元,但跟西德比起来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而中国在1989年的时候人均收入也就刚刚300美元。


当时我就想,中国要想富国强民,成为发达国家,只有走改革开放这条路。”朱青说。朱青此时归国心切,一心要把在欧盟学习到的先进经验带回祖国。尽管当时欧盟做出决定,他们这批来工作实习的中国高校教师可以长期留下,但朱青不为所动,依然按期回国。回到祖国的朱青,全身心地投入到财政学的研究和教学工作中。进入九十年代的中国,特别是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后,改革开放的步伐再次加快,财税改革的迫切性也更为突出。朱青此时从国际视角思考:中国财税改革要借鉴外国的先进经验,遵从国际惯例,以适应扩大对外开放的需要;还要理顺国家与企业、中央与地方的分配关系,以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1993年,朱青又下南洋,这一次他随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考察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财税体制。考察新加坡主要是学习先进的财税管理,而去马来西亚则主要是考察它的财政体制。马来西亚是联邦制国家,但给朱青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马来西亚当时在财政上实行高度的集权,全国财政收入的70%在初次分配中集中在联邦政府手里,然后再拿出一部分转移支付给地方。


据朱青回忆,当时他们到靠近新加坡的一个州去访问,当地的官员开玩笑说,马来西亚财政再这么集权,我们州干脆就跟新加坡合并算了。走出国门,对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考察,使朱青意识到,中国1980年“分灶吃饭”以来,由于给地方政府放权让利,中央财政直接组织收入减少了,回旋余地有限,近年来更是捉襟见肘,甚至成了“要饭财政”,分税制改革已经关乎社会主义建设的一盘大棋。从市场机制的角度看,国家需要用税收等手段加强宏观调控,调整经济结构、调节收入分配、保证财政收入、优化资源配置。统一税法,简化税制、公平税负、促进竞争,一场涉及多个方面的财税改革即将拉开大幕!1993年4月28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正式批准了分税制改革的基本思路;1994年全面改革流转税制,实行了增值税为主体,消费税、营业税并行,内外统一的流转税制;改革企业所得税制,将过去对国营企业、集体企业和私营企业分别征收的多种所得税合并为统一的企业所得税;改革个人所得税;并对资源税、财产税、行为税作了大幅的调整。作为中国财税改革的亲历者,朱青倾注了大量心血,努力将改革实践总结成学术理论。1994年,王传伦教授与朱青合著《财政与市场经济》,当时中国刚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条件下财政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朱青在这本书中结合考察发达国家财政发展的脉络,提出了市场经济国家财政收支结构的特点和发展规律。


1995年,朱青与其他三位老师合作出版《税收经济学》,这是我国最早一批市场经济的教材之一。在这本教材中,朱青以非常通俗的语言介绍了税收经济学中关于税收的微观经济效应、最优税收、税制结构和国际税收问题等理论,后来很多高校将这本书作为研究生的学习教材。在朱青看来,理论联系实际,加强与世界的交流是一名财税研究者要做的事情。1995年,作为人民大学财政系主任的朱青,组织了多伦多大学与中国人民大学合办的财税培训班,全国30位税务干部和30位高校教师参加了这次培训。在此期间,朱青有机会跟加拿大教授进行广泛的学术交流。有一次,一位加拿大教授告诉朱青,财政体制也是个政治问题,他说如果我们的魁北克省跟你们广东一样这么财大气粗早就独立了,地方的财权和财力不能过大。这一观点给朱青留下深刻的印象。1996年到1997年,朱青赴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做访问学者,接触到国际税收改革。这些国际交流对他研究中国税制改革起到了积极的作用。睁眼看世界,著书育人,成为税改大潮的弄潮儿,青年学者朱青成绩斐然。当他意气奋发,甩开膀子要大干一场时,突如其来的噩运使他跌入深谷,他的命运会经历怎样的波澜起伏?

三、涅槃重生,传道授业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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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 年,朱青在经合组织(OECD)开会,他编写的教材《国际税收》是帮助广大读者深入研究和践行国际税法的一盏引路灯。

在朱青看来,一名合格的财税研究者,涉猎必须广泛。因为财税研究的背后是宏观经济、社会保障、货币金融等多个领域。早在1990年,朱青与当时财政部综合司的两位同志合著《社会保障初论》,这是中国最早研究社会保障制度的著作之一。在这本著作中,朱青研究了社会保障制度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并较早地提出我国社会保障的规模必须与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切不可超越经济发展水平去追求社会保障制度的“大而全”,这正与党的“十五大”报告提出的“社会保障要保最基本的”观点相吻合。1999年,欧元横空出世,在欧盟工作过的朱青为了介绍和分析国际金融领域里的这一大事件,主编了《欧元与欧洲经货联盟》。


在人们普遍看好欧元甚至提出欧元将要替代美元成为世界货币新霸主的情况下,朱青却在著作中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他认为从欧美经济未来的发展趋势看,欧元在未来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不可能取代美元成为世界货币体系的霸主,并分析了其中的原因。时至今日,这个观点得到了印证。朱青多次进行国际学术交流,2000年一次赴瑞士访问期间发生的意外,让他猝不及防。这次是随财政部代表团去瑞士和匈牙利考察社会保障制度,在瑞士日内瓦期间,朱青腿部关节疾病发作,被紧急送回国内。手术以后,他的左腿落下残疾。这一打击使朱青万分沮丧:“没有一个矫健的体魄,如何能行走世界?如何能继续参与改革?这如同一名运动员在职业巅峰时突然伤病,提前退役的痛苦。”但朱青并没有被病痛击倒,他克服疾病,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教学和科研工作中。他的教学有“信息、观点、感染”六字箴言:要能获取一手的信息;要有经过独立思考后得出的个人观点;还要有相声那样生动幽默的感染力,促使听众主动进行思考,增强交流。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通过广泛的国际交流,朱青获取到全面且及时的信息;与企业家学员深度交流,并深入解决企业实际的财税问题,让朱青的观点更加扎实。“我们不是知识的搬运工,而是要将它通过有艺术感染力的方式传授给听众。讲课就如同烹饪,食材再好也不能缺少味精。”朱青的“相声财政学”口碑相传,越来越有名气。一届届学子听着朱青的社会保障经济学、税收理论、中国税制、税务筹划、国际税收等课程走向财金领域,他们为朱老师循循善诱、妙语连珠的授课所倾倒;理论与务实完美结合在一起,枯燥变为妙趣横生的理论,一生受用!

2005年,朱青再下西洋,在美国加州伯克利大学经济系做高级访问学者,再一次开启他的国际交流。他拖着那条残腿,奔走在图书馆、教室和办公室之间,手中的拐杖并没有阻碍他与美国学者的交流和沟通。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十年的辛勤耕耘,朱青收获了许多荣誉:2006年他被评为“北京市优秀教师”,2008年被授予“北京市高等学校教学名师奖”,2016年荣获“北京市师德先锋”称号。朱青还被聘为国家税务总局特邀评论员,活跃在中央电视台、新华社等主流媒体,第一时间评论和解读国家的财税政策。他旁征博引,语言通俗,分析到位。那个曾经因腿伤残疾的学者完成了命运的涅槃重生!

四、建言献策,聚焦国际税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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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年 9 月 27 日,朱青教授参加李克强总理主持召开的座谈会,发表对营改增的政策建议

“我是不穿税服的税务人”,朱青经常这样比喻自己,并积极向财税部门献言献策。2007年,他提出“增值税不应作为中央地方共享税”;2008年提出“不断提高消费税率是中国税制改革永恒的主题”;2011年提出“个人所得税费用扣除标准不应一刀切,应当实行个性化费用扣除标准”;2012年提出“营改增应当有顶层设计,要综合考虑税务机构设置和中央地方分税制问题”;2013年提出房地产税的开征要慎重、渐进;2017年有了朱青“参会中南海”的精彩故事。如今,朱青聚焦国际税收领域。在他看来,2013年习近平主席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后,我国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的企业日益增多,金额也从每年120亿美元增加到200多亿美元。在这个大背景下,我国企业海外投资面临的国际税收问题也不断增多,国际税收知识又有了一个新的“用武之地”。


2020年初,来自137个国家的政府官员开始为互联网科技巨头制定新的国际税收规则。新规则的目的是确保科技公司在其经营的每个国家纳税,防止它们将利润转移到低税国家或避税地。朱青教授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北京召开的一次有经合组织(OECD)税务官员参加的研讨会场,这一次,他又把中国学者的声音传达给了国际社会。那个在东柏林和布达佩斯调研的年轻人身影,那个在瑞士街头跌倒又爬起来的身影,那个在总理座谈会建言献策的身影,那个在人大讲坛妙语连珠的身影······这一串串身影为朱青教授的“相声财政学”增加了学术底蕴。

朱青,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教授,人大财税研究所首席教授。


文章来源:英大金融杂志《朱青:将“相声财政学”进行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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