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6日】专访 | 中央财经大学税务学院主任蔡昌：营改增是税改里程碑

白云载酒

专访 | 中央财经大学税务学院主任蔡昌：营改增是税改里程碑

《新理财》专访中央财经大学税务学院税收与财务管理系主任蔡昌

2016年5月1日起，四大行业全面实施“营改增”，标志着我国税制改革再进一步。中央财经大学税务学院税收与财务管理系主任蔡昌对此表示，此次“营改增”的最大影响在于“公平税制、降税增信”，即不仅能够促进税制的公平性，还可合理降低企业税负，有效增强纳税人的税收信用，对我国的税制改革起到有效的推动作用。而“营改增”不是税制改革的终点，而是税制改革的起点，并将成为中国税制改革的关键性环节和里程碑。

他认为，这次“营改增”前已经实行增值税制度的工业（涵盖销售货物、加工、修理修配劳务）、商贸企业，也将是一个利好政策。原因在于这些企业拓展了进项税额抵扣范围，新增的税目——销售服务、销售不动产、销售无形资产都纳入增值税征收范围，企业购买销售服务、购买不动产和无形资产，只要拿到增值税专用发票都可获得进项税额抵扣，并起到抵扣税款的目的。因此，“营改增”有利于降低工业、商贸企业的税负水平。

具体影响

《新理财》：为什么说在实施“营改增”后，建筑业可能很难扭转税负增长的大趋势？

蔡昌：建筑业在“营改增”后面临一个较大的税负波动及管理行为调整，即建筑业原来适用的营业税税率仅为3%，而“营改增”后建筑业的销项税率为11%，如果不能够充分抵扣进项税额，将面临税负的显著性增加。但进项税额面临土、砂、石料等就地取材的建筑材料难以取得进项税额；建筑业人工费用呈现逐年增高之势，这无形中扩大了不能抵扣税款的成本支出比例。另外，“甲供工程”、“甲供材”的增多，以及挂靠业务的消失，也将推高建筑业增值税税负率。所以，建筑业可能很难扭转税负增长的大趋势。

《新理财》：房地产业将面临着怎样的税负环境？

蔡昌：房地产业“营改增”后享受大大的政策利好。原因在于房地产企业计算销售额时，允许以全部价款和价外费用扣除土地出让金后的余额作为销售额，虽然销项税率为11%，但允许减除土地成本，则将形成较低的实际税率。这将有效缓解房地产业税负压力，如果土地成本占到全部价款和价外费用之和的40%，则实际税率降低到6.6%，相当于比原来的不动产转让营业税5%高出1.6%，但此时还允许减除进项税额，即所有与购入服务、货物、无形资产、不动产有关的进项税额，只要取得增值税专用发票，都可以获得进项税额抵扣，获取的进项税额一般会超过全部价款和价外费用之和的1.6%。所以，最终的实际税负率会低于5%。

《新理财》： “营改增”将对生活服务业的实际税负率产生怎样的影响？

蔡昌：生活服务业“营改增”后采用一般计税方法，税率为6%。但由于生活服务业所涉及的购进进项税额不会太多，因此实际税负率不会比6%下降很多，可能会在5%左右徘徊，这将与原来的营业税税率5%没有太大差异。但是，生活服务业涉及多个领域，比如餐饮、酒店，还有日常生活服务等，还是因为进项税抵扣情况不同而存在一定程度的税负差异性。这需要针对每一类生活服务业，进行更进一步的细微税负分析测算。许多生活服务业企业不含税营业额在500万元以下，属于小规模纳税人，适用3%的征收率，税负也较轻。

《新理财》：由于金融业的复杂性和重要性，我们应怎样审慎分析其税负变动的情况？

蔡昌：金融业“营改增”后采用一般计税方法，税率为6%。但是，由于存款利息收支不计入销项和进项，贷款方利息支出也不得抵扣，因此，全范围打通增值税抵扣链条的理想情景远未实现。“营改增”后名义税率为6%，不含税税率为5.66%，看起来略高于原来的营业税税率，但最终的实际税负率还需要分析税基与进项税额抵扣情况。原来免征营业税的同业线下拆借在增值税制度下将被征收增值税，且年末交易累计服务差价不得结转抵减下一年度应税收入也将稍稍扩大增值税征收范围；另外，金融业普遍可抵扣固定资产（包括有形动产和不动产）进项税额较低，如果仅凭一些现代服务、生活服务项目抵扣进项税，最终金融业的增值税负担也不会出现较大幅度的下降。

优化税制

《新理财》：在此次将“营改增”扩大到四大行业之前，我国实行着怎样的税制体系？其税制特点是什么？

蔡昌：此次“营改增”扩大到四大行业之前，我国除销售货物、加工、修理修配劳务之外的提供服务、劳务及销售不动产、销售无形资产都普遍实行营业税制度。税制特点主要是不允许抵扣流转环节的营业税，而且造成很大的税负不公平性和存在税收漏洞。随着服务业的蓬勃发展，逐渐呈现出营业税额不断膨胀的现象。流转税（主要包括增值税、消费税、营业税）远远超过所得税，税收结构格局失衡，税负转嫁现象相当普遍，纳税人与付税人严重脱节。从而导致国内商品服务价格因承载过多的税收负担而显示价格过高。

《新理财》：在我国现行税制体系中，直接税占比低而间接税占比高，两者间配置不均衡，造成国内商品服务价格过高、对进出口产生不利影响等问题。您认为本次营改增的全面施行，会对我国税收制度和企业税收结构产生怎样的影响？对于我国税制结构的优化与转型有何推进意义？

蔡昌：本次“营改增”的全面施行，对于税收制度将产生深远影响，尤 其是会在一定程度上消除重复征税，完善抵扣链条，促进税制更趋于公平。“营改增”后，企业税收结构也会发生深刻变化，尤其是随着国家全面推行减税战略，“营改增”算是减税的一种制度调整，企业整体税负逐渐降低，间接税比重相对降低，直接税比重相对加大。对于我国税制的优化与转型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我国税制逐渐过渡到增值税新时代。

《新理财》：中国税制体系发展到现阶段，为何要进行“营改增”这样的一种税制改革？这样的税制改革的目标是什么？实行营改增，有哪些历史原因？

蔡昌：“营改增”主要指向税制公平性。原来的营业税制难以实现税款抵扣，造成重复征税。而且不同行业之间存在营业税和增值税的制度差异性，除造成税制不公平外，还存在大量的税法漏洞，差异性税制特征诱导纳税人不断寻找避税手段以降低其税负。这样的税制改革的目标主要在于完善税制、调节经济结构，实现各产业的不断融合。实行“营改增”，还有削减税负、应对经济下行、促进经济发展等多种原因。

《新理财》：李克强总理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从5月1日全面实施营改增并提到要降低行业税负。在全面实施营改增后，真的有望确保所涉行业税负“只减不增”吗？“营改增”降低所涉行业税负的关键和前提是什么？

蔡昌：这次“营改增”，确实可以做到行业税负“只增不减”，但这个结论是有前提条件的。首先，降低行业税负很大程度上是从“营改增”过渡政策层面分析的，税务机关强调营业税改征增值税的平稳过渡，税制改革所设计的平稳过渡政策一般以维持或降低原税负水平为标准，尤其是采取了一系列特殊性扣除政策以及简易计税方法，这些做法确保过渡时期税负不增反降。其次，税负降低与否取决于纳税人的税收管理水平，如果纳税人的交易活动不能取得大量进项税额，则不能有效地实现税款抵扣。行业税负“只减不增”的前提是完善税收管理措施，提高税控水平。

《新理财》：您提到“营改增”扩大到最后四大行业后，金融业将面临机构调整、合同补充、重新议价等问题，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同时，为何说建筑房地产业将面临新老项目抉择，新老合同分野的新情况。

蔡昌：“营改增”后，金融业面临业务整合和模式调整的严峻挑战，这是因为金融业“营改增”全面实行增值税制度在世界范围内尚属首次，很多税收问题牵连到业务活动。若不能有效调整机构、补充合同、重新议价，金融业将面临大量的税务风险。同时，建筑、房地产行业面临新老项目适用税制选择问题，即选择采用一般计税方法还是简易计税方法；新老合同分野，即新老合同因适用不同的税收政策而存在税负差异。所以，税负测算是进行税务决策的基本依据和前提。

《新理财》：“营改增”将如何助力经济机构调整、产业链重塑？

蔡昌：“营改增”有助于产业链重塑，在集团或企业内部形成税款抵扣链条，完善产业链，通过公司分设、流程分拆等方式构建多个产业模块，为经济结构调整奠定坚实的基础。此外，“营改增”能够实现税款抵扣，鼓励集团或企业将其业务单元外包或者采取外购模式，有效地支持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链重塑。

《新理财》：此次“营改增”扩大到四大行业，对解决税改的难点与痛点有怎样的影响？

蔡昌：税制改革的难点和痛点之一是改进税制公平性与效率性，强调税收的经济调节作用；难点和痛点之二是税收结构的失衡性；难点与痛点之三是税收信用缺失问题。“营改增”扩围到四大行业，可以改善税制的公平性，调节税收结构，构建税收信用体系。

本文原载于《新理财》（公司理财）2016年第6期，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2016年6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