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政策君 发表于 2023-9-10 05:30:11

可惜一溪明月 莫教踏破琼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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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么了解林语堂著作的读者,可能会对林语堂操刀的《苏东坡传》为什么会有中译本表示诧异。这里需解释一番,林语堂所著的《苏东坡传》原用英文写成,1947年首次出版,目前有两个译本,一位译者是宋碧云,另外一位就是张振玉。因为是纯英文写作的缘故,加之是面向西方读者(很大可能是当时的美国,因为当时的林语堂已全家赴美),所以林语堂极其细心地考虑到西方读者的阅读习惯,这一点在本书原序中可窥一二:“本书正文并未附有脚注,但曾细心引用来源可证之资料,并尽量用原来之语句,不过此等资料之运用,表面看来并不明显易见。因所据来源全系中文,供参考之脚注对大多数美国读者并不实用。资料来源可查书后参考书目。为免读者陷入中国人名复杂之苦恼,我已尽量淘汰不重要人物的名字,有时只用姓而略其名。此外对人也前后只用一个名字,因为中国文人有四五个名字。原文中引用的诗,有的我译英诗,有的因为句中有典故,译成英诗之后古怪而不像诗,若不加冗长的注解,含义仍然晦涩难解,我索性就采用散文略达文意了”。
除此之外,为了让西方读者更好地理解中国文化,林语堂独创地将中国诗人与西方作家进行林语堂式的“等价置换”。例如,将李白比喻成雪莱、拜伦;将杜甫比作弥尔顿,而林语堂毫不掩饰对苏东坡的推崇备至,既把苏东坡比作萨克雷,也把他比作法国的雨果,还把他与英国的约翰逊相提并论。
正因为林语堂在原序中毫不掩饰地对苏东坡的大加赞赏,因此,在本书中描绘到苏东坡的那些“政敌”们,尤其是对王安石的描写,显得不够客观公正,按今天时下流行语来讲,这显得本传记由林语堂厚重的“粉丝滤镜”所主宰,即便林语堂在原序中直言不讳,但这也决定了本传记被另外一些力求公正客观看待王安石的读者大为批判。因此本传中关于王安石的描写,在阅读时需要中立客观地看待,因为作者在组合王安石奇闻异事与政治主张,以及其性格描绘所撷取的诸多素材,在有些先入为主、精心修葺之后,不免染上一些作者的主观臆断。因此,若读完本传,不妨再找一本王安石的传记,比如崔铭的《王安石传》,“转换视角”进行阅读,或许才不会完全被林语堂厚重的“粉丝滤镜”完全带偏,乃至于把王安石与苏东坡完全对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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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过半,似乎还没有触及本书中最吸引笔者的地方,也就是本文的主标题“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破琼瑶”,这是引自苏东坡《西江月》中的一句,全词摘引如下:“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破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在苏东坡的其他文章中有关于这首词的自序:“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铿然,疑非尘世也。书此词桥柱上。”这篇自序写得很清楚,因“乌台诗案”苏东坡被贬,而到黄州任职,此词是在他任职黄州期间,在某个春夜饮酒后,骑马经过蕲水溪桥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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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因体质羸弱,大体上算是各类美酒佳酿酒的“绝缘体”。不宜饮酒的笔者为何对这首“酒后佳作”印象深刻?读者看到这里难免疑窦丛生,这里笔者需要解释一番:文人好饮酒,苏东坡亦不例外,他酒后的诗词有著名的《定风波》“料峭春风吹酒醒”、《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等。这首《西江月》同为酒后佳作。无独有偶,在西方,琼浆玉露也备受青睐,是无数作家的灵感催化剂。西方将管酒的“酒神”及其演化的“酒神精神”视作代表一种文化渊薮。在尼采《悲剧的诞生》中,“酒神精神”是一种关于希腊悲剧思维方式和艺术特征的重要概念,与之对应的是“日神精神”。尼采认为,希腊悲剧是“日神精神”(以雕塑和史诗为代表)和“酒神精神”(以音乐和舞蹈为代表)高度融合的产物。这里的“日神”和“酒神”是宇宙、自然、人类的两种基本生命本能和原始力量的象征。“日神”象征着美的外观和无数幻觉力量;“酒神”则表现为惊骇狂烈的情绪放纵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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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中西方文化都或多或少将酒视为文化渊薮,那么,酒这一灵感媒介触发苏东坡如尼采所言的“醉意朦胧中狂放不羁地挥洒激情,主体逍遥于一种完全放逐了自我的‘忘我’境界中。”就可以作为中西方文化的互文关系,亦如同时代的关汉卿与莎士比亚其实也可谈笑风生、并肩而论。
好在一溪明月可爱异常,而月观今古蕴诗情也勉强说得通。回到美酒佳酿“绝缘体”,也就是可怜的笔者身上,于是乎,在读着这一幅苏东坡在半醉半梦之间意识摇晃,肆意挥洒,直接留墨于蕲水溪桥的画面,就直觉这完全是个性化的“春风沉醉的夜晚”诗意文人画。此时的酒,自然成为穿越时空,引起读者同频共振的最佳情感“触发器”,也让笔者深刻感受到尼采对“酒神”状态的描述。此外,笔者还暗自庆幸,即便作为一名“绝缘体”,也能借助苏东坡词句流畅轻盈、绮丽旖旎、沉浸式地体验了一把微醺的感官体验,这种体验是通过文字飘逸出来,渗透入心、印入脑海,而且可以获得欢喜纯度远高于实际饮酒的绝佳体验。
综上所述,笔者不得不称赞苏东坡一番,若没有他慷慨地,为少数对琼瑶玉浆无福消受的“绝缘体”读者群传递一种“且歌且饮,闲适淡然”的饮酒境界,像笔者这样的人恐怕很难体验什么叫酒之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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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诗作人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复观苏东坡,他本人的画作水平不俗,因此这首词转换形成画面感也是极强,苏东坡借助本词,发挥诗人灵性的笔墨,用色彩丰富的笔画出溪桥瑰丽的夜色:明月当空,月色笼罩着整个空旷的原野,流淌的溪水映照着整个夜空,层层云霄隐约可见。词人月下骑马、醉眠芳草的形象跃然纸上。不仅如此,除了这美丽的景色外,还让读者感受到了诗人幕天席地、纵情风月的胸怀,这恐怕连最高明的画家也不一定能画出来,但既是诗人也是画家的苏东坡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怎不叫人叹为观止?
何人敢给苏东坡“盖棺定论”?笔者阅历尚浅、笔力有限,远不及同为福建人但享誉盛名的经典作家林语堂,断然不敢造次,思来想去,只得胡乱照抄几句本书的原序以及最后第二十八章“终了”最后一段话来作为本文随想记的结尾:“元气淋漓富有生机的人总是不容易理解的。像苏东坡这样的人物,是人间不可无一难有二的。在读《苏东坡传》时,我们一直在追随观察一个具有伟大思想、伟大心灵的伟人生活,这种思想与心灵,不过在这个人世间上偶然成形,昙花一现而已。苏东坡已死,他的名字只是一个记忆,但是他留给我们的,是他那心灵的喜悦,是他那思想的快乐,这才是万古不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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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福州税务 黄滟淇
(刊登于《海峡税务》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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