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苑原创丨塘火跳动
西秦岭深处的农家,必然是这样的:白墙青瓦的正房,高高屋檐下,错杂挂着十来串通红通红的线辣椒、三五串潮霜的柿饼。两侧的人字形山墙,一面竖起整排的槐木架,堆满金黄金黄的玉米棒子;另一面,是码得齐齐整整的劈柴垛,青冈、麻栎、白桦、黄楸……我偏爱如此景象,我感动于它的殷实。http://file.tax100.com/o/202212/05/443_1670245807965.png?width=1080&size=2542986
(图片来源于网络)
正房边上,另起三间矮小的偏房。一脚跨进门,眼前猛然一暗,又觉亮堂了许多——里间地上,一团红亮亮的火,欢快地跳动着。定睛细看,火实际燃烧在低于地面五六厘米的坑里。这就是火塘,山里农家最要紧的“宝贝儿”。
火塘,又叫“火坑”,在屋内挖一个二尺见方、深四五寸的小坑,夯实、夯平坑底,再细细铺一层草木灰,即可生起火来。火塘有铁三脚架,可烧水、煮饭、煨面茶等。初见火塘的人,都嫌弃火塘烟火缭绕,其实这烟也大有用场——肥而不腻、香味浓郁的腊肉,就是它经年累月熏出来的。
山里人有句老话,“门前不断人,塘里不断火”,不仅道出农家生存智慧,也道出他们朴素的祈望。是啊,邻里互相帮衬、和和睦睦,家里人丁兴旺、红红火火,该是多大的福分。平日倒罢了,冬日的火塘,夜晚还要烤火取暖,终天不熄,实实在在“塘里不断火”。
天还没有黑透,一大家子人,早已围火塘而坐。塘火,自然烧得极旺,金黄色的火苗,舔着黝黑的壶底儿,茶壶盖欢乐地叫着。这个时候,父亲会烫两口黄酒,母亲则打开地窖,捡出七八个拳头大小的红薯,围着塘火逐个埋入热灰,恰好是一圈儿。我和姐姐百无聊赖,把玉米粒置瓦片上,然后推进火心,爆玉米花来嗑。这个时候,没有风霜、严寒,没有辛劳、疲惫,也没有病痛、贫困。唯有一塘火,一塘照亮黑夜的火。
火光渐渐暗下去,那就再添上柴禾,靠山墙的劈柴垛,厚实着呢!还是没有火焰?不急,只见父亲用火钳捅空火心,双手按住竹竿做的吹火筒,鼓足腮帮子,“噗——噗——”只两口气,便生起火焰,再两口,火已旺腾腾了。刚烧旺的塘火,毕毕剥剥,火星四溅,一不小心衣服烧个洞。
忽然,我的鼻尖动了动,原来烤红薯的香气,开始弥散了。母亲拨开柴灰,扒出红薯,稍稍一晾,用手拍去红薯皮上的灰尘,再轻轻掰开,甜丝丝的味道,一两里地都闻得到。
未熄灭的火柴头,要用塘灰埋好,留住明天做“火引子”。于是,整个冬日,都是那一塘红亮亮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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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郭 浩)
作者:贺东东
配音:刘 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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